第比着我们季家还要高?”
“我呸!”
珍姐儿朝地上啐了一口,伸出小拇指,在谢哥儿面前比划。“季家算个什么玩意儿,我偷偷告诉你,连那人的一个小指头都比不上。”
裴笑不服气,“我们季家那可是京里的大官。”
珍姐儿“切”一声,“大官有什么稀奇,那人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叭!所有人脑子里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挣断了。谢知非猛的回过头,对上的是……晏三合同样惊诧万分的眼睛。皇亲国戚?那就是大齐国的皇族。晏三合深吸一口气,嗡声道:“我不太信。”
“就是。”
谢知非一点头,拿出最平常的神情和语气。“珍姐儿,不带这么吹大牛的,皇亲国戚都在皇城根儿下住着呢,怎么可能跑到河对岸去?”
“非哥儿,我老婆子马上就要去见阎王的人了,还跟你吹什么牛。”
珍姐儿把干枯的手掌往前一伸。“瞅瞅,五个指头还有长短呢,这皇亲国戚就不能分个得宠的,和不得宠的?”
谢知非笑笑:“那他是那个不得宠的?”
“不是你说的吗,得宠的都在皇宫里住着呢,哪能跑我们这犄角旮旯来。”
谢知非心说:珍姐儿啊,你酒量好,饭量好,抬杠的本事也好。“对了,他叫啥名儿?”
珍姐儿努力瞪大了眼睛,笑得有些贼兮兮,“我要告诉你了,回头你背我回家?”
谢知非一拍掌,“背!”
珍姐儿不信,“真背?”
谢知非硬绑绑道:“谁不背,谁小狗。”
珍姐儿这才信了,撑着椅子慢悠悠站起来。谢知非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跟着站起来,试探道:“珍姐儿,你这就要回去了?”
“吃饱了,喝够了,不回去做什么?”
“你还没说那人是谁呢?”
珍姐儿伸手摸着脑袋后的“倔强”,“放心吧,我留着最后一口气,一定告诉你。”
谢知非拿不定主意,去看晏三合。晏三合轻轻一点头,他利落的往地上一蹲,“来吧,上来!”
珍姐儿着实不客气,往谢知非背上一趴,从喉咙里发出“嚯嚯”两声,很是得意。裴笑不知道要不要跟过去,拼命朝晏三合挤眼睛。晏三合略微皱了皱眉,道:“在这里等三爷回来。”
裴笑:“可万一……”晏三合一挑眉:“你不信你的谢五十?”
裴笑:“……”这话我要怎么回??我要怎么回!!……村间小道。俊郎的男子背着秃头的老妪,你一言,我一语。“谢哥儿,你怎么也不打听打听我的事?”
“打听了,你不就那几件破事吗?没啥说的。”
“怎么没啥说的?”
“那你说!”
“老天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让你说,你怎么还嚎上了呢!”
“我长得比三妹好看,个子也比三妹高,皮肤还比三妹的白,可我就是命不如她。”
“……”谢知非接不上话。“谢哥儿,鸡都会下蛋,你说我怎么就生不出个崽子来呢?他们还让我和别的男人睡了,有三个呢,个个都夸我的身子嫩。”
谢知非脚下一顿。“可身子嫩有什么用,肚皮不争气啊!”
珍姐儿重重的叹了口气。“回了娘家,爹也打,娘也骂,哥哥嫂嫂个个不给我好脸色看,我要不狠点儿,他们能把我卖到鹞子里去。”
谢知非咬咬牙,哑声道:“珍姐儿,听你这么一说,你还真挺命苦的。”
珍姐儿听了,一笑,“你猜,我是怎么留在娘家的?”
“腰里藏了把刀呗!”
“你猜错了。”
珍姐儿把头往前够够,声音一下子压下来。“我大嫂没了,我大哥娶不到媳妇,他让我陪他睡觉,我这才留下来的。”
谢知非心头大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他们哪里被我克死的?他们一个个都是被我活活气死的……哈哈哈……气死好……哈哈哈……死了好……”笑着笑着,她浑浊的眼里流下了泪。泪光中。她仿佛又看到胡三妹摇着船到河中间,“珍姐儿,你看,就是他。”
他温柔的目光朝她看过来,“三妹总和我说起你。”
她含羞的目光无处安放,手一下一下抚着胸前黑长的辫子,“说我什么?”
他露出一口白牙,“说你水性好,心肠也好,还帮她一起照看黑蛋。”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手一甩,“珍姐儿,接着!”
她一接,“什么?”
他:“糖,给你吃的,可甜了。”
是真的甜,一直甜到她心里,她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你,你叫啥名?”
“读过书吗?”
“不识字,可我记性好。”
“那你记好了,我叫……”“谢哥儿!”
珍姐儿的嘴里像是真的含着一颗糖,她咂吧了两声,渐渐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含糊。“你……记好了……何处最伤心,关山见秋月……他叫……吴关月。”
饶是谢知非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这三个字惊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就在这时,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突然垂落下来。“珍姐儿?”
“……”“珍姐儿?”
“……”谢知非再支撑不住,双腿一曲,跪倒在地上。“三爷!”
朱青从远处飞奔过来,“我来背。”
谢知非闭了闭眼,沉默良久后,摇摇头,“扶我起来,我送珍姐儿最后一程。”
朱青赶紧伸出手探探妇人的鼻息,愣住了。“肉吃饱,酒喝足,还有个俊俏的三爷背着回家。”
谢知非用力一挣,双腿离地的同时,大喊道:“珍姐儿,你好福气啊——”这一嗓子吼得极响。远处,晏三合只觉得胸口一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