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老将军今晚不如在侯府暂住一宿,待明日……”“不了。”
秦老将军起了身来,负着手说:“我今日就是来接这臭小子的,接了人就要出京了。”
楚流光这次是真的想哭了,但他记得姐姐的话,男子汉有泪不轻弹,他是小小男子汉,决不能在外人面前哭哭啼啼!秦老将军看了眼强忍着泪水的楚流光,笑了笑,又看着全程都很平静的楚明萝:“丫头,你当真放心将他交给我?”
“往后就劳烦您了。”
不相信忠肝义胆的老将军,难道相信狼子野心的焦氏夫妇么?楚明萝朝秦老将军行了礼,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焦氏从未如此嫉恨过,这样恨而不能的情绪,还是在那个窟窿出现时、而扬州却时时传来叶梦夫妇夫妻恩爱甜蜜消息的时候吧!送秦老将军出门时,楚明萝见到了惶惶不安站在侯府门口徘徊的小男孩。男孩穿着洗的发白的布衣,黑瘦黑瘦的,窘迫的手不停的往衣裳上搓着,小小年纪,手指上就出现不少老茧了。侯府的下人正要去驱赶,就听楚明萝问:“你就是阿正吧。”
杨树说的,老账房膝下懂事又肯吃苦耐劳的九岁小男孩。阿正见楚明萝居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连忙跪在地上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小的是阿正,想跟着小公子一起去习武,愿意照顾小公子起居,小的什么都会做,洗衣做饭,打扫卫生都行。”
秦老将军看向楚明萝,就见楚明萝朝他甜甜一笑:“老将军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说完,又看着楚流光:“流光,可愿意让阿正跟着你一起习武?”
楚流光当然什么都听姐姐的,立马拉着秦老将军的手软糯糯的说:“师父,流光不怕吃苦,你就多收一个弟子吧好不好?”
秦老将军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瞪着楚明萝:“我收几个弟子,还得你丫头放话呢?”
“明萝自然不敢。”
楚明萝笑着行礼:“明萝只是想着,您身边多个人,也多一份热闹不是?说不定,阿正愿意做您的养子呢?”
秦老将军本想说,想做他养子的人,能从城南排队到城北了,可瞧着楚明萝朝他眨眼,忽然想,这丫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的血海深仇,他的不甘,他满腔的抱负,他的忠君爱国,若没有人继承,他怎么甘心就这样老死。“臭丫头。”
秦老将军骂了一句,瞧着阿正:“行不行再说,你的行李呢?”
“在这。”
阿正忙从石狮子后头拖出一个破旧干瘪的包袱。秦老将军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孩子包袱都准备好了,可见是早已经跟家里人说清楚了。就这样,秦老将军上了他自己赶来的旧马车,载着楚流光和蒋嬷嬷,外带一个阿正,往城门而去。走时,蒋嬷嬷泣不成声:“小姐,你一定要保重啊。”
楚流光终于在最后一刻忍不住大哭起来,从马车窗钻出来,朝楚明萝大喊:“姐姐,你一定要等我,我长大了,就回来接你!我会保护你的!”
楚明萝温柔的看着远行的马车,轻轻的应声:“好。”
姐姐等你回来。有了秦老将军这一出,叶素心的事果真半点水花也没溅起来。接下来几日,侯府热闹了许多,来来往往,都是冲着秦老将军来的,甚至楚明萝也从无人问津的表小姐,一跃成为了众位小姐们争相邀请的香饽饽。楚明萝让青提亲自跑了一趟别院,将消息告诉老夫人。一眨眼,便快要到昭文公主举办的茶会的时间了。这天晚上,昭文公主特意遣人来说,让楚明萝明日务必要到,因为之前的那位病人,已经吃了她的药,好了大半了。楚明萝明白这话的意思,嘉贵妃已经吃了她的药,排出死胎了。夜色寂寂,楚明萝坐在房间里,四处都安静的厉害。楚明萝看着微弱的跳跃的烛火,觉得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焦季清忙着照顾叶素心和他的红粉知己,根本无暇顾及她,而她夜夜守着幽幽烛火,一等就是一整夜。“七小姐?”
窗外忽然传来高嬷嬷的声音。楚明萝擦去眼角的泪花,起身开了窗,果真见高嬷嬷站在外头:“嬷嬷怎么来了?可是三殿下出事了?”
高嬷嬷觉得这种时候还骗楚明萝有些不好,便笑着说:“三殿下没事,不过想请您过去说说话。”
楚明萝犹豫一了下:“天色已晚……”“哎,您不知道,三殿下虽然没事,但因为退婚一事,受了皇上好一通斥责。”
高嬷嬷叹息的说。“退婚?”
楚明萝讶异,前世不曾听闻三殿下退婚了啊。“是啊,三殿下心情很不好。”
高嬷嬷可怜的说:“无人安慰,也没有知心朋友可以一吐苦水……哎,太可怜了。”
楚明萝望着高嬷嬷,总觉得她有点儿刻意是怎么回事。不过与三殿下做挚友是她说的,她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视而不见。“那行吧,嬷嬷等我一下。”
楚明萝说。高嬷嬷忍住心中狂喜,点点头。很快,楚明萝交代青提守好屋子,这才出了来:“三殿下在哪里?”
“七小姐一会儿就知道了,您别怕。”
高嬷嬷说完,便揽着她的腰,几下飞跃,悄无声息的出了侯府,踩过一座座屋顶,很快在一处七层楼高的阁楼停了下来。阁楼三面窗户大敞,唯有一面开着,漆黑的屋子里,借着微薄的月光,可以看到了那个临窗而坐的孤寂身影。褚极声音有些嘶哑,瞧着来人,淡淡的说:“过来。”
高嬷嬷识趣退下。楚明萝上前行了礼,就听褚极说:“喜欢烟火吗?”
楚明萝正不解,就听得外头一阵轰隆声响,而后漆黑的天空瞬间炸开了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巨大的烟火似乎要将整个京城都照亮,楚明萝的心神一瞬间被摄住了。褚极没有看烟火,他觉得烟火,没有眼前的人好看。白皙的脖颈,略圆润的下巴和脸颊,红唇微微张着,眼睫都在微微发颤。烟火这样好看么?褚极好奇的看了一眼,不过尔尔,难道这焰火,比他还好看?褚极心情又沉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