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进了桑矜屋。方才还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端坐在妆台前,她面容平和,正拿布子擦脸。见二姨娘来,桑矜嗪了笑容:“恭迎母亲!”
二姨娘哭笑不得看她。“我要是真有你这么个女儿,想我做梦都得笑醒了。你方才弄决哥那一套,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桑矜努了努嘴:“勾了他那这么久,总不能一点进展都没有,虽比不上那些感情深厚的男人,比过去,那可是天壤之别。”
“是么?”
二姨娘定睛看她:“看来之前你在决哥身边很辛苦啊。”
桑矜低头苦涩笑了笑:“不苦,比起那个梦中的自己,我现在算是好太多。”
她神色瞬间低落下去,又一瞬扬起笑脸问:“母亲来,不仅仅是说这些事吧?”
二姨娘笑:“自然不是。”
她与桑矜说话很不费力,都是聪明人,稍微一点拨她就懂。二姨娘转身坐下:“方才允儿来与我回报,说今日你去见了那个宣王殿下,他说他挺担心你,瞧那位殿下似是对你有些意思。”
“不知你……”桑矜料到顾允会与她说,轻巧点头,“嗯,我通过他搭上了李皇后。”
“宫里的皇后娘娘?”
“嗯,你也别多想,这位宣王殿下我帮,实属是因为顾决,见那位李皇后才是我真正想法。”
“你想用她来打压决哥?”
“不,我要帮顾决除掉她。”
桑矜的话顿了顿,看二姨娘疑惑了,便笑着解释:“当然不是真正除掉。”
二姨娘偏头想了想。短暂沉默,桑矜的话缓缓而出:“李皇后并不是顾决对手,她虽势力深厚,但她没根。她唯一的筹码便是宣王,可宣王…如果我没猜错,他身上隐藏了巨大秘密。”
“母亲,这就像一个不定性的火雷,什么时候爆都不可知,想必顾决,应是早就察觉到。”
“所以我要做的是,帮她提早找好后路,必要时刻,让她有绝地反击的机会。”
二姨娘心思明了。原来是这样。她叹了口气,手搭在桑矜手背上:“不论怎样,你要走的路还很长,一切还是以保住自己为重吧。”
桑矜点点头。这边,顾决沉闷地回了自己院子,温竹道:“世子,侯爷在里等着。”
顾决摁摁眉心。他早知道襄阳侯会另来找他,毕竟之前两人商量好了,一定要完成同临安公府的婚事。不是梅酿,那就另择她人。可全被他否了。顾决此刻哪有心情,他这一路走来,好几次被方才的自己气笑了。何时让桑矜这么在他头上舞过?顾决阴鹜的眸子沉了又沉,都会想,他刚才怎么就放过她了呢?若照以前,他必将她吊起来打。可现在。顾决满脑子都是桑矜的泪眼,甚至一种不确定的摇摆性充斥全身。他会想,桑矜对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若不是真,那她哭的那么厉害又是因为什么?“父亲。”
他踏入房,见襄阳侯的背影,“让您久等了。”
“你!你说说看,你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襄阳侯被他气到了,劈头盖脸就是骂:“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你自己想清楚了吗?那梅家姑娘是不是你突然到我面前提起的?你难道就因她一句‘不嫁’就退缩了?”
“决儿,我告诉你,你自从阆州回来便怪的很,曾经你没这么多自己想法,现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我们!”
襄阳侯有些着急,在原地踱步:“你看看如今形势,宣王又得皇上赏识,便连吏部尚书都开始向着他,你去一趟尚书府,非但没帮助自己,反而让那李皇后也解禁了,还有,还有阆州,那么大一块行商宝地,你倒是从梅林手中抢过来了,可后续呢!”
“我听说你那个私人产地还遭了大火——”襄阳侯将这些桩桩件件都说出,再次质问顾决:“你说,你要怎么办!”
顾决噤声。身子始终不动,任襄阳侯说他,他的目光只盯着地面。忽然,襄阳侯停住脚步,“我问你,你如实回答我——你是不是,对那个卑贱的孤女有想法了?”
襄阳侯从不将桑矜看成自己人。本也不是自己人。襄阳侯想起老侯爷当初领她回来的原因,便更觉浑身似长了阴暗的苔藓,不自在。那个孤女!就是个祸根!他将声音压低,变得不近人情:“我告诉你,满上京城的女子你挑谁都可以,唯独她,唯独她不行!爹怎么同你说的,成大事者不要拘泥这些情爱!男人唯有权势才是最真实的!”
“等你登上那个位置,你想要什么没有!这世上的所有美人都是你的!”
“父亲。”
顾决在襄阳侯如此气愤的教训中,终于开口说话。他抬眸看他,目光十分坚定:“你常做梦吗?”
“什么?”
顾决缓了缓心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儿子便会夜中梦起,梦里的我已登上那个皇位,也完成自己所想。”
襄阳侯满头疑问,不知他为何要说这些。“可…近来儿子的梦很奇怪,会梦到一些登上皇位前的事情,那个梅家女,那日在尚书府儿子见了一面,便觉眼熟,而后回来细想,原来早在梦中见过她,她是梅酿的妹妹,梦中梅酿为了固宠,身孕期间将她送来,后来儿子登上皇位,将她封了贵嫔,这时我才想到,她在后面的事情中有重要作用,这才问你求来。”
襄阳侯怔了怔神色,忽然关切问一句:“你…精神尚好?”
顾决低笑。瞧,这就是一般人听到他说这事的想法,所以他之前才不会说,试想谁能一开始就相信这些梦呢,怕不会以为他是思念过重,所以才夜有所梦。顾决摇头:“父亲,我很正常。”
“这……”襄阳侯试图吸收理解,“你说的梦,很真实?对你有警示作用?”
顾决点头。“那照你这样说…那梅酿不堪大用,梅青冉能助你,那你更应抓住她才对!你知那临安公,已对咱们信任不如从前?”
“嗯。”
顾决又停顿了,胸腔舒出一口气,襄阳侯说的对,坏就坏在这里。刚才在花厅,是他过于失控了。“侯爷!侯爷!”
外面忽然响起府中下人声音。打断顾决和襄阳侯的话,“临安公府的马车去而复返,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