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局面,瞬息万变。
百里苟以五千精兵后盾,更是以战力强横的弩团做赌,逼宫皇帝。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必死之局。 皇帝已经被架空。 他根本就无疑抗衡。 更何况,他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江离唯一的出路就是下罪己诏,甚或逊位。 群臣是这样想的。 百里苟显然也是这么计划的。 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江离根本就未调一兵一卒,只用了一个传闻中的巫蛊之法,就翻了百里苟的盘。 现在,情势逆转。 作为杀手锏的弩团已然全废。 而三千营的五千精兵也已被这个场面震住,不敢轻举妄动。 士兵在哀嚎。 群臣在求饶。 白起一步一步跨过翻滚的人群,走至丹壁御台之下,轰然拜倒。 “这些人该如何处置?”“请陛下示下!”
此刻,江离面带笑意,目光扫向朝堂。 可是他的眼神却无比的冰冷。 显然,群臣哀嚎是他所乐见。 救不救这些人,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白起分明感觉到了皇帝眼中的杀机,暗暗蓄力。 只要江离一声令下,他立时就要大开杀戒。 在群臣忐忑的等待中。 在满殿痛苦的哀嚎中。 江离终于开口。 “诸位爱卿都知道,朕的脾气虽然不好,可骨子里却是佛手仁心。走路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至于屠杀人命,那我更是下不了手。”
这种话从一个动不动就烧烤大臣、放狗吃人的皇帝嘴里说出来,群臣非但不觉得可笑,反而觉得可怕。 这样一个暴君! 谁都不知道,下一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此刻,他们身心俱疼,谁也不敢反驳半个字。 江离仿佛就是在故意煎熬他们。 一句话完,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所以,诸公放心,此一次的蛊毒朕只放了十倍的量。”
“足量的蛊虫,需五天才能要人命。”
“朕加量到了十倍,需要疼够足足十二个时辰,诸位爱卿们才会没命。”
“时间还久,朕不急!”
皇帝不急大臣急。 十二个时辰! 活活疼死! 每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群臣都听得心惊肉跳。 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江离竟然是要坐视他们活活疼死。 暴君见多了。 可是,像他这样的活阎王,还是头一遭见。 不但群臣吓得魂飞魄散,就连白起都顿觉浑身发毛。 此刻。 终于有人忍无可忍,扑通跪倒在地。 “陛下!”
“臣太痛苦了,不求生,只求陛下给我一个痛快!”
“太痛了,臣受不了了!”
那个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理智即将崩溃。 江离笑意盎然,仿佛无动于衷。 “哦,是吗?”
“那爱卿给朕展示一下,你到底有多痛苦?”
言下之意,明显没有想要立即救人。 那人其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听闻这话之后,就连最后的一丝希冀都破灭。 下一刻。 他就好像一条疯狗一样,狂窜而起,朝着大殿梁柱猛撞过去。 那个速度。 那个力道。 明显是没想活下来。 砰的一声。 人头与梁柱重重撞在一起。 仿佛西瓜炸裂。 一瞬间,那人的脑袋开花。 血红与雪白迸溅开来。 堂堂的朝臣,竟然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群臣非但没有感到惋惜,有那么一瞬,对他甚至有一丝羡慕。 人死灯灭,至少他不要再忍受蛊毒的煎熬。 直到这个时候,江离才满意的一笑。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奸佞逼宫,群臣看戏。 谁都想从这个乱局里分一杯羹。 结果如何,其实没人在乎。 甚至皇帝的死活,也没人在乎。 在所有人的眼中,江离只不过是个废物而已。 哪怕被冠君侯千刀万剐,也没人会觉得可惜。 这一点,群臣知道,皇帝知道。 群臣更知道皇帝知道他们知道。 只是没人点破而已。 可是现在,情势逆转。 昔日的待宰羔羊,居然逆风翻盘,成了掌控他们生死的人。 接下来,皇帝会做什么? 是光施恩泽,还是大开杀戒? 皇帝喜怒无常,深不可测。 帝心难测! 那一刻,所有人都在战栗。 而江离正在享受他们的恐惧。 直到群臣瑟瑟恐惧,卑微如蝼蚁,江离才终于吐了一口气。 “诸爱卿放心,朕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朕能请来蛊师下蛊,就能解蛊。”
“不多——” 他的语调倏然拉长。 言外之意,还有状况。 群臣刚刚放下的心瞬时又提了起来,犹如惊弓之鸟,瑟瑟颤抖着,惶惶不安地倾听着。 “不过,今日朕下的蛊有点重。”
“解药已经不够救所有人。”
“朝堂大臣嘛,朕自然要救。”
“至于弩团兵卒,朕就算想救,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说到此,他的话锋倏然变得冰冷。 “今日在朝堂之上的,共计八百余人,三百朝臣,五百兵卒。”
“但是朕备的解药只够四百人用。”
“朕说过,朝臣要救。如此一来,能救的兵卒只有不到一百人!”
“这一百名额,朕一定会慎之又慎的选择。”
他的话犹如来自隆冬,寒彻心扉。 弩团的五百兵卒瞬间陷入了恐慌。 裹甲携箭进入朝堂,弩团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要发生什么。 自古富贵险中求。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所有人都以为,今日是他们飞黄腾达的起点。 可是万没想到,一步就踏进了地狱。 江离的声音幽幽的,就是来自地狱。 他们惶恐地倾听着,仿佛是在等待着地狱判官对他们的审判。 “朕有一法,可进行决断。”
“巫蛊之法,只救福泽深厚之人。”
“什么是福泽深厚,就是能够活到最后的人。”
“至于是生生耗到最后,还是人为选择,各安天命,朕不干预!”
五百弓弩手的心呼的沉到了谷底。 江离虽然没有挑破,但是意思已经十分明白。 那就是,五百弓弩手,他只赦免一百人。 其他人都得死! 要么,静静的等待,活活的疼死。 要么,他们互相动手,送对方上路。 在那种深入灵魂的剧痛之下,他们等不到最后。 五百人几乎同时选择了后者。 就在话音落地的那一刻,五百人丢弃了弓弩,抽出战刀,在盲然中劈向身边的同伴。 只有一百人能活。 谁死并不重要。 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就行。 所有人在出刀的瞬间,都抱定了必杀的心态。 顷刻之间,刀芒飞闪。 惨烈的叫声响彻着。 整座朝堂大殿仿佛沦为了修罗地狱。 江离冷冷地望着这一幕。 而朝臣的双眼被红汁浸染,疼的睁不开眼睛。 他们只能在黑暗中静静地倾听。 朝堂上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屠杀在进行。 热血不时间会迸溅到群臣的脸上。 滚烫的热血瞬间凉透,那是一条人命逝去的速度。 群臣被困在黑暗里,目不能视,只能用耳朵、用嗅觉、用触觉去体会那犹如修罗场一样的场景。 那种看不见的威胁将恐惧推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连灵魂都在颤抖。 忽然,群臣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那一声犹如厉鬼在哭泣。 紧接着,叫声戛然而止。 那名朝臣直挺挺地仰栽倒在地,发出咕咚一声。 那人气绝,嘴角隐隐流出绿色的血液。 肝胆俱裂! 竟然是被活活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