鹬蚌相争。
两虎相斗。 无论结果谁赢,最终得利的都是猎人。 所以,既能操盘全局,又能置身冲突之外的那个人,就是最终的赢家。 而现在,孔立魔就要做这个操局之人。 其实孔家已经操局了千年。 有足够的经验供他借鉴。 在他眼里,百里苟只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而且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在阴沉的冷笑中,孔立魔再次下达指令。 “修书一封至西疆大营,告知冠君侯,京城之中暗流汹涌,唯有百里苟闭门谢客,毫无动静。”那个人影诺了一声,犹豫了一瞬,问道:“那墨者云集的事,需要告知于他吗?毕竟眼下,他与我儒林算是同盟之友。”
“哼,盟友?他还不配!”
孔立魔冷哼了一声,绽出一抹不屑的笑意,“他也只不过是可资利用的棋子而已,不配与我们谍报共享。”
那个人影诺声退下。 很快,偌大的登科楼上,就只余孔立魔一人。 此刻。 夕阳西坠。 落日余晖犹如金光一样,洒进登科楼,将他的人影拉长如巨人。 孔立魔伫立在窗前,俯瞰向街景。 天虽未黑,但是花灯已经渐上。 街面之上穿梭的人影,犹如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一样,纵横捭阖,酣畅攻伐。 可是他们永远不会意识到,他们只不过是被人驱动的棋子而已。 真正操盘的人是他们永远所不能仰视的存在。 现在,孔立魔正在操纵全局,飙向他所计划的那个方向。 而棋盘上那颗最重要的棋子,正在被他的一封休书所驱动。 正月十五。 西疆。 北风卷地,飞雪如刀。 朔风犹如刀锋一样,割得人脸疼。 风中的旌旗猎猎,发出啪啪的震耳响声。 整个西疆犹如一个巨大的白色冰坨。 百万军营就犹如沉睡在冰坨中的嗜血猛兽一样,尽管趁睡着,依然散发着慑人的杀气。 唯有帅帐之中,暖如三春。 帅帐隔为里外数间,由一座巨大的八扇屏风隔开。 此刻已近黄昏,烛光摇曳,将冠君侯的魁梧身影映照在屏风之上,迷离如鬼魔。 帅帐外间。 幕僚长史长揖到地,恭敬应声。 “侯爷!”
“您召我来,敢问何事?”
八扇屏风后刷的飞出一道信札,稳稳地落在他的面前。 “这是来自曲阜孔府的八百里飞鸽传寄。”
“你看一下。”
幕僚长史迅速打开信笺,一目十行。 信笺之上,详述了京城各方动态。甚至皇帝在后宫之中的一言一行,都详细记述在其中。 通篇都是言行记录,无一字主观分析猜测。 唯有在信尾“百里苟闭门谢客”七个字的后面,赫然有一道重重地掐痕。 显然是冠君侯所为。 幕僚长史蹙眉思索了片刻,方才开口。 “京城波兰诡谲,显然,要出大事。”
“只是不知道,这波澜之后的推手到底是谁?”
“难道真的是陛下?”
话说至此,不由得顿了一下。 当今皇帝江离智力奇低,这一点已是天下共知。 即便不算低能儿,也可谓是个废物。 要说这样的人能够操盘这么大的一局棋,无论如何,他都不信。 沉思良久,他才再度说道。 “侯爷!”
“陛下近来行事鬼蜮矛盾,处处让人猜不透。”
“我总觉得他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人!”
话音未落,屏风后传来冠君侯幽幽地冷哼。 “你是说,有人在借皇帝的手兴风作浪,是吗?”
幕僚长史默然点头。 这是当前唯一靠谱的猜测。 否则,江离身上的种种矛盾无从解释。 “本侯也是如此看!而且,我已经猜到那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了。”
冠君侯带着丝丝杀意的声音传出,幽幽地吐出三个字来,“孔立魔!”
幕僚长史蓦的吃了一惊。 掩盖在袍袖下的双手也不禁微颤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
“孔家与侯爷是歃血为盟的盟友。”
“背刺我们岂不是自掘坟墓。”
“可是,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若是只为取利,这天下间,没人能比侯爷给出更大的利益。”
“若不为取利,孔家又为什么要叛呢,难道真的是幡然反悔,转而去效忠陛下了吗?”
他摇头苦想,百思不得其解。 京城的局面越来越乱。 他这个谋士也越来越看不懂了。 下一刻。 冠君侯闷哼一声,语出惊人。 “忠君?哼,你未免也太看得起孔立魔了?”
“烟花妓院的下贱娼妓都有可能忠君,但唯独他孔家不会!”
“孔立魔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深,可是唯独没有忠肝义胆。”
“能让他放弃利益的,只有更大的利益。”
“本侯如果没猜错的话,他正在下一盘大棋。”
“孔府虽是无冕之王,可是在儒林的上头,毕竟还压着一个真龙天子。”
“孔立魔想要的,是要将无冕两个字去掉。”
“他要做天子背后的太上皇!”
“到那时,整个天下都将是孔家的!”
那声音幽幽的,像是从地狱里吹出来的寒风。 幕僚长史听得浑身激灵冷颤,不禁脱口而出,“他想称帝!”
花花世界! 大好河山! 没人不想拥有。 冠君侯做了这么多,正是为此。 孔立魔所求,显然与他们冲突。 也难怪他会从中作梗。 思忖至此,幕僚长史不禁释然。 的确。 也唯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孔门的种种奇怪行径。 谁知,映照在屏风上的冠君侯影子缓缓摇头。 “称帝倒也未必。”
“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天子。”
“一旦登上帝位,荣耀尊贵固然天下无以匹敌。”
“可是,却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今时之天下正在大争之势,今日之时局变幻莫测。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身为天子将面临最大的危机。”
“孔立魔深谙韬晦之道,决然不会将自己置于众矢之下。”
“本侯料定,他是想做幕后之手、太上之皇。”
“利,他全占了。”
“弊,全都给了皇帝小儿这个人肉盾牌。”
“哼!”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何其精明!”
“只是可惜,他的对手不是那个蠢材皇帝,而是本侯!”
“这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恐怕是演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