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渊并未换衣裳, 只好简单将身上宽敞的地方扎好。他并不擅长挑马,这会儿他身边跟着的又不是赵良,因此他随便选了一匹看着顺眼的。
他骑马水平尚可, 而嚷嚷着跟他比的这些人,水平还不如他呢, 他绝对可以赢过他们在沈晞面前露脸。 赵怀渊眼角余光瞥见沈晞并未继续跑马, 只是骑着马在一旁等待, 便知她是在等他比试,顿时斗志昂扬了起来。 而跟在赵怀渊身边的侍从低声劝道:“主子, 要不要等赵统领来了再说?小人也不擅长选马,万一您跟人斗马时有个磕碰, 小人没法跟赵统领交代。”搁往常,赵怀渊根本就懒得跟人比骑马, 输了他不觉得丢脸,赢了他也没多高兴,有这时间还不如去找沈晞玩,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会儿沈晞在看着呢, 再加上来的路上有赵之廷救了沈晞的事, 他实在难以放下自己的好胜心。 他得让沈晞知道, 倘若是他遇到她陷入危险,他也可以救她! 在赵怀渊为一会儿的比试准备时, 沈晞正在一旁细细观察。她看到了赵怀渊的兴致昂扬, 也同样观察到了提出跟他比试的那些锦衣男子的异常。 她又扫视了一圈,赵良尚未赶过来, 赵怀渊身边只有一个陌生的侍从。 沈晞知道赵良对自己是戒备的, 但她一直觉得他很有本事, 有他在,她完全不担心赵怀渊会遇到什么陷阱。赵怀渊本人确实聪明,但他有时候过于专注时可能便会忽略其他。 就比如说,他似乎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要拿她当朋友,所以后来对她的信任与付出毫无保留,只要她想,随时可以利用他对她的认可伤害他。 而此时此刻,他不知是在为了什么而充满斗志,甚至没有多观察那几个锦衣男子。 沈晞忽然夹了夹马腹,控制着马儿向那几人行去。 此时此刻,赵怀渊已骑上高头大马,他处在中间,握紧了缰绳,等着人喊开始。 这场比试简单,就是看谁可以先一步跑到尽头将红绸带回起点,回来中途可以抢夺红绸。 赵怀渊的目光从远处高高挂着的红绸上收回,便看到沈晞骑着马到了他跟前,他一愣,忙板着脸道:“本王的比试要开始了,沈二小姐让让。”
沈晞笑道:“可以算我一个吗?”
一旁的绿衣男子嗤笑道:“我们大老爷们儿比马,你一个姑娘家掺和什么?”
他话语中的轻视听得赵怀渊直皱眉,他什么东西敢跟沈晞这样说话?他装不熟的时候都没这么凶! 却听沈晞挑眉一笑:“不是吧,京城的大老爷们儿还怕跟我一个小姑娘比骑马呀?”
她拿眼睛上下扫视着绿衣男子,满眼的轻蔑。 绿衣男子平常就是仗着身份横行的纨绔,哪里听得了沈晞这样的话,便冷笑道:“好,你要来便来,倘若受伤了可别哭鼻子!”
赵怀渊蹙眉,沈晞扬声道:“好啊,谁学艺不精受了伤可别怨怪他人!”
在这几个锦衣男子看来,沈晞这个姑娘家都如此说了,他们这几个大男人就更不能有丝毫怯场。况且,多她一个姑娘而已,碍不了他们的事! 因此甚至在没有眼神交流的情况下,几人就答应了让沈晞加入。 但赵怀渊可不想令沈晞受伤,他刚刚都看到了,她明显是没骑过马的样子,一开始还要下人牵着,哪怕她天赋卓绝,很快便能自己跑了,依然是小跑,速度很慢,怎么能跟他们比试呢? 万一马速太快失控了,她受伤怎么办? 赵怀渊不怕自己受伤,他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不过休养两天就好了,可他看不得沈晞受伤,刚才来聆园之前听说沈晞惊了马,若不是在外头,他早跑上她的马车好好看看她是不是真没事了。 因而他沉着脸道:“不是说跟本王比吗?多一个她算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他悄悄地跟沈晞眨眼使眼色,想让她放弃。 沈晞稳稳地站在中央,完全不接赵怀渊的眼色,笑眯眯地说:“我还没跟人比过呢,就想试试。殿下若不答应,那你们也别比了。”
她这么大个人大喇喇地骑着马横在那里,将几人的前路挡得严严实实,大有他们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的架势,势必不会任由他们抛下她。 几个男子互相看了看,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说动赵怀渊比试,怎能让沈晞搅合了,连忙劝赵怀渊:“殿下,既然沈二小姐想玩,就让她玩玩呗,她跑得慢,追不上咱们的,也碍不了事。”
这话是当着沈晞的面说的,她一直笑盈盈的似乎丝毫未放在心上,赵怀渊知道此人说的是事实,可他听着此人的语气就是不爽,沈晞才刚学骑马,跑不快怎么了?他们难道当初刚学骑马就能飞了? 可他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沈晞说太多好话,他只能在心里给此人记了一笔。 他想,沈晞确实跑不快,那比试开始后就能被他们抛下,她自己一个人在后面骑应当不会受伤。 其余几人一起在劝赵怀渊,而沈晞自己本人也一副不让她参与就不走的架势,最后赵怀渊只好无奈地答应下来。 于是,沈晞挤开一人,凑到了赵怀渊边上。 赵怀渊又看她一眼,不明白她怎么非要凑这个热闹。 沈晞只当没看到,摸了摸自己骑的乖马。 跟其余几人的俊俏大马比起来,沈晞的母马看上去太过温顺,完全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眼看着这边的闹剧终于尘埃落地,在一旁等待多时的下人得到少爷们的示意,便挥动着手中的木槌,狠狠地敲在了大锣上。 咚的一声响起,几匹马当即冲了出去。 沈晞的马从一开始便突出地落在了后头,她也不着急,目光落在前方。 另一边,沈宝岚正在紧张地由下人牵着她的马走,却见魏倩骑着马过来面露焦急:“宝岚,沈姐姐不知为何跟几个男子比试骑马!”
沈宝岚一惊,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她慌张地抱住马头,眼睛顺着魏倩的指点看去,只见跟她穿着同一个颜色的沈晞骑着马紧跟在几匹骏马之后,那速度看得她腿肚子都有些软。 她没控制住尖声叫道:“二姐姐……她怎么跑那么快!”
魏倩道:“里头还有个赵王呢。”
她之前还觉得见赵王偷看沈姐姐有些可爱,如今见他竟然也不拦着沈姐姐,顿时觉得自己搞错了,怎么会有男子舍得让自己的心上人陷入危险。沈姐姐今日才第一次骑马,怎么能就这么跟他们比试呢?她万一掉下马……她想都不敢想! 沈宝岚也猜不透沈晞要做什么,她慌忙从马上狼狈地翻下来,急匆匆往那边跑去,眼睛都红了。二姐姐可不能出事啊……真是的,赵王殿下为什么不拦一下二姐姐呢?他还想不想当她姐夫了! 曾经努力过,但根本拦不住沈晞的赵怀渊这会儿一心二用,一边自己骑马狂奔,一边还要偷偷去看沈晞,怕她从马上掉下去。 然而令他吃惊的是,沈晞竟然就坠在他们身后不远,就好像是经年的老骑手,沉稳而镇定。 赵怀渊有一瞬间的不解,随即放松下来。不愧是他认定的朋友,连学骑马都这么快,刚上手便能跑得这样好! 赵怀渊放松了心神,而在他将视线从后头转回的过程中,眼角余光却瞥到右侧一道银光一闪,随即他便感觉到了自己身下骏马肌肉的紧绷。 原本顺服的马儿忽而不受控起来,而追得他很紧的几人瞬间超过他往前跑去。 赵怀渊情急之下拉紧了缰绳,然而他的马却因此更受刺激,竟人立起来,在嘶吼声中险些将他抛下马去。 他咬牙攀在马背上,而此时落后一步的沈晞也追了上来,他明明自身还处于随时会被马颠落的危机中,却更担心沈晞靠近了之后会被牵连,忙喊道:“停下!”
可沈晞充耳不闻,控制着母马迎上前来,母马好似被惊着了,往赵怀渊的马儿身上撞去,而沈晞就好像是受了惊吓,慌乱间竟扯住了赵怀渊的马缰绳,随着她的一声惊呼,不知道怎么的,两匹相撞的马竟然都慢慢停下。 这时候周边的惊呼声才此起彼伏地响起,其中最凄厉的是一道女声:“二姐姐——” 沈晞抖了抖,被沈宝岚那一声喊叫硬生生叫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叫得也太惨了,就好像她已经丧生马蹄下了一样…… 她抬眼见赵怀渊亦是惊魂未定的模样,先发制人惊呼道:“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赵怀渊愣愣地看着沈晞,忽然怒气冲冲地说:“不是让你停下吗,你追过来做什么!刚学会骑马的人,跟别人逞什么能!”
刚刚沈晞的马撞上来的一瞬间,赵怀渊甚至已经想好了倘若二人一起落马,他要如何抱着她滚落才能让她不被马踩中。 好在他们运气好,身下的两匹马都安稳下来了,不然他们不死也要重伤。 后怕袭上心头,恐慌令赵怀渊没去管此时此刻的环境,对沈晞发了火。 沈晞心道,小伙子,要是我不跟上来,你这会儿很可能就缺胳膊断腿了呀。 但她一点儿也不生气,他又不知她武功了得,只不过是担心她罢了。 因而她反倒笑了:“这不是没事吗?殿下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在旁人听来,赵怀渊那些话好似是在责怪沈晞的莽撞,他们不知道赵怀渊为何会惊了马,有些人还以为是沈晞害的。 沈晞对赵怀渊眨了眨眼,他才终于从惊怒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对沈晞说了什么,顿时满心懊恼。 若不是沈晞的马不慎撞上了他的,他这会儿已掉下马,极有可能重伤,若马蹄一个没踩好,中了他的脑袋,他甚至可能当场毙命。 不管沈晞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明明是救了他,他怎能对她那么凶? 赵怀渊懊丧得很,偏偏许多关注这场比试的人见他的马出了事正纷纷迎过来,他只好将道歉的话都憋了回去,只等之后有机会再私下同沈晞说。 他低头看向此时已平静下来的马儿,想起了刚刚的那一道银光。 他蓦地跳下马背,在右边马腿处果然看到了一处伤痕,非常浅,几乎没有血色,可见那伤马的武器有多轻薄。 沈晞此时也已下了马,站在赵怀渊身边看到了伤痕,她低声说:“殿下,这些人跟你有仇?”
赵怀渊想得有些艰难,他回京之后就没跟这些人再混在一道了,有没有仇他还真不记得了。以前一道喝酒玩乐,他也有看不惯这些人的地方,肯定给过他们难堪。 赵怀渊望着沈晞,神情颇有几分无辜:“我不记得了。”
赵怀渊才刚死里逃生,眼尾有些生理性地泛红,他这样无辜又可怜地看着沈晞,哪怕他真有错她也实在无法怪罪他,低声劝慰道:“那肯定也是他们的错。”
沈宝岚早在得知沈晞跟人比跑马的时候便追了过来,这会儿终于跑到沈晞身边,一把抱住她哭道:“二姐姐,你吓死我了!”
沈晞心道,惊马没吓着我,你那一声嚎可吓得我够呛。 她拍了拍沈宝岚的背轻松地说:“这不是没事吗?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正说着,跟赵怀渊比试的那几人已跑到了红绸处,绿衣男子抢下红绸后归来,在他们身旁停下,张扬地笑道:“赵王殿下,你不行呀,怎么连马都控制不了吗?”
沈晞一手还在安抚沈宝岚,却抬眼盯着那人。他说这话时明显心虚,那笑容强撑着似的,十分勉强。 赵怀渊在面对沈晞时要顾忌很多,不能放开了性情,可面对他人却展露出了什么叫“皇帝宠着的任性”。 他从马背上取下马鞭,恨恨抽在那人的腿上,冷喝道:“谁给你的狗胆,敢暗算本王?”
若不是因担心沈晞而回头,他看不到那道银光,或许还真会以为是自己久不骑马生疏了,可如今偏叫他全看到了,他自然不能放过此人。 害他也就算了,还差点害了沈晞! 那绿衣男子不曾想赵怀渊根本连证据都不给,二话不说就对他动手,毫无防备之下一声惨嚎,疼得从马上跌落,不知是跌到了哪里,又是一声痛呼。 原本抱着沈晞哭的沈宝岚惊得抖了抖,怯怯地躲到了沈晞身后。她偷偷看了眼此刻的赵怀渊,忽然明白过来往常关于赵王的传言其实也没说错。 明明先前在她二姐姐面前的赵王殿下跟少年郎一样,可眼前的赵王,眼角带着些许戾气,似要吃了那人似的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她惊得赶紧又往沈晞背后躲了躲,哆哆嗦嗦地想,以后她会一定会乖乖喊他姐夫的…… 与绿衣男子同来的几人急忙上前扶起他,可那人跌下马时折了腿,而另一条腿又被赵怀渊抽肿了,两条腿都有伤的情况下,根本站不稳,只能靠他们撑着。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道:“赵王爷,输了一场比试而已,你不会输不起吧?”
另一人还大声对着围观众人道:“大家伙都看到了啊,是赵王爷自个儿要与我们比试的,哪知输了却不认!”
众人对赵怀渊十分忌惮,但总有平常不跟他打交道因而不怎么怕他的,便在人群中喊道:“输不起就太难看了吧,又不是被人逼着比的!”
有了第一个出头的,便有第二个附和的。一时间,似乎对赵王往日跋扈作风的不喜在这一刻找到了发泄口。 可赵怀渊却理也不理,他早八百年前就不理会旁人是怎么看他的了,因为伤他最深的人是他最亲近的人,他根本不可能反驳,相较而言其他人的言语羞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他提着马鞭走近那绿衣男子,冷笑道:“行啊,范老五,往日看起来不声不响,看来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赵怀渊平常其实也不乐意跟人太计较,反正多数人也不敢招惹他,可这次对方惹到他底线了。 他冷漠地丢下一句:“此事本王会告诉皇兄,谋害皇族,你爹便是国公都没用。”
范五闻言瞳孔剧震,这会儿不但腿软,连抓着人的手臂都一瞬间失去了力气。 之前他跟赵怀渊一起玩过,不过赵怀渊此人不是很对他的脾性,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先前还让他在佳人面前丢了大脸,他早就想找回场子了,偏偏赵怀渊一声不吭出了京城,他等了好两个月才等到这机会。 按照往常赵怀渊的脾气,若吃了亏当场便会报复回去,根本不会去向皇上告状,这也是他敢找回场子的底气。而且今日他明明很小心了,本来赵怀渊该摔伤后在一片混乱中被人抬下去救治,别人只会当是他自己骑术不精,根本不会怪到他头上来! 可他没想到事情会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赵怀渊没摔,还直接怀疑到了他头上,并且连个证据都不给便直接动手!甚至说要去找皇上告发! 先前对赵怀渊的判断好像一瞬间失去了作用,范五心中愈发慌乱,他怎么敢让此事上达天听呢?假如赵怀渊没发现,或者发现了也没计较,那就是他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可赵怀渊真要去找皇帝告状,那他的罪名就大了,连国公府都会被连累! 范五没想到只是想小小的找回场子,却引发这样严重的后果,面上却强撑着说:“赵王爷,你说我谋害你要有证据。哪怕皇上看重你,也不能凭你的话就给我定罪!我只是赢过了你而已,你若输不起,起初便不该答应同我比试!”
赵怀渊懒得与他多说,平常他也不怎么找他皇兄告状,今日这少有的告状,他皇兄自然会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范老五嘴硬又如何?把这几个人丢入诏狱,再严的嘴也能撬开。 这时赵怀渊看到人群外匆匆赶来的赵良,对他招招手:“赵良,此人要谋害本王,你将他们统统抓起来,本王会去找皇兄说此事。”
刚刚查探完沈家马匹情况的赵良瞳孔剧震,什么情况,他怎么一会儿不在,主子就出事了?! 赵良快步走近,眼神在一旁的沈晞和沈宝岚身上轻轻扫过,落在范五几人身上便只剩下一片阴冷。 赵怀渊道:“马腿有伤。”
赵良顺着赵怀渊的指点看去,也是一眼看到了那伤,再看自家主子除了有些生气之外并未受伤,他才松下心神想,今日还真是跟马杠上了。不过从手法来看,沈二小姐那边跟主子这边不是同一批人所为。 赵良吹了个口哨,便径直走到范五跟前,笑得一脸邪佞:“范五公子,跟小人走一趟吧。”
接着众人便看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卫将包括范五在内的跟赵怀渊一同比试的几人团团围住,哪个都跑不掉。 这会儿,其余几人也都变了脸色,他们不明白只是个小小的恶作剧罢了,怎么会闹成这样! 范五还待强撑:“你们不能抓我,我爹是安国公!”
赵良笑得阴森:“我家主子还是赵王殿下呢,你在下手之前怎么不好好想想?”
范五想说,他想了的!他明明都想过了不会有什么事才会那么做,可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范五怎么都想不明白,而在赵良上前一把扭住他的手臂时,他惊得一哆嗦,他记起了赵良原先是从哪里出来的,诏狱!那种地方进去,再出来人就废了! 他再也撑不住,本就有腿伤,被赵良一扯之后便彻底滑倒在地,可他顾不得许多了。他知道跟他一起搞事情的几人嘴软得很,根本不需要怎么用刑就会把一切都说出来,想到自己的可怕下场,他痛哭出声道:“赵王爷,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想着找回场子,并未真想伤了您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吧!”
见范五都招了,其余本就纠结着是这会儿招还是待会儿招的同伙们当即一个个全说了,纷纷喊着都是范五的主意,他们就只是陪着比试而已! 赵良咧嘴一笑:“多谢几位公子给小人省事了。”
赵怀渊没被范五的眼泪鼻涕打动:“求饶的话跟我皇兄说去。”
沈晞救人之时低调,这会儿自然也不出声,望着这几个人痛哭流涕的模样,她只觉得活该。 什么轻飘飘的找回场子啊,那可是高头大马,摔下来一个不好是可能死的,这些人做事如此不知轻重,活该受这一遭罪。 她再看向冷漠地望着求饶众人的赵怀渊,感觉对他有了新的认知。刚刚他动手那劲头挺狠,难怪他会担心她怕他。 可那范五是活该,她怕什么?而且她自己也只是没有机会动手而已,若真有惹到她底线的人,她说不定会比他更狠呢? 赵怀渊下令,赵良便让手下将这些人都带走了。 赵怀渊要去跟他皇兄去告状,可他担心沈晞留在这里会被欺负,又不能明说,便频频往沈晞那边看。 周围围观的众人在见识到赵怀渊的狠之后便慌忙都退开了,特别是刚刚附和过范五的人,恨不得立即消失在赵怀渊视线中。很快赵怀渊身边便只剩下沈晞,躲在沈晞身后的沈宝岚,以及在不远处担心地看着这边的魏倩、陶悦然和几个丫鬟。 赵怀渊知道远处的人都在暗中关注他这边,因此他只能假装无视了沈晞,连话都不能跟她多说一句,领着赵良离去。 赵良把受伤的马也给牵走了,他知道这次告状,主子也需要证据,如此才能叫那几个人的家里无话可说。 赵怀渊一走,魏倩二人便忙迎过来,小声道:“沈姐姐你可有伤着?”
沈晞摊开手:“没有啊,我好得很。”
她再看一眼她的马,那马正低头悠闲地啃着地上的草。 她便接着笑道:“我的马也没事。”
沈宝岚刚刚已抱着沈晞哭过,这会儿情绪好了些,但面上依然显露出后怕:“刚刚看到二姐姐的马跟赵王殿下的马撞上,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魏倩也是心有余悸,伸出手道:“我也是,这会儿手还抖着呢。”
陶悦然道:“好在沈姐姐吉人自有天相。”
沈晞微笑着收下所有的担忧。哪有什么吉人自有天相,不过是事在人为。倘若她没有横插一脚非要一起参与,便不能紧跟在赵怀渊身后,到时候哪怕她武功盖世,也来不及救下他。 她也有些后怕,晚点她得提醒赵怀渊,没事别把赵良派出去,平日进出一定要带着赵良。 想到今天赵良是因为她的事而被派出去,沈晞心中一叹。行吧,她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赵良不在,她顶上也是一样的。 有了沈晞差点跟人撞马的事件,沈宝岚怎么都不敢再骑马了,还拉着沈晞不让她再骑。 沈晞哪能让沈宝岚留下这样的心理阴影,非推着沈宝岚上马,还亲自替沈宝岚牵绳。 “刚刚的事是有人暗害赵王,终究是极少数,你怎可因噎废食?哪天看到人吃饭太快噎死,喝水太急呛死,你也不吃饭不喝水了?”
沈晞边慢慢踱步边温声道。
沈宝岚知道沈晞说得有道理,而沈晞牵着马走得又十分平稳,因此她慢慢的从抱着马脖子到直起腰杆,后来终于恢复了刚骑马时的轻松惬意。 见沈晞替自己牵了这么久的马,她不好意思地说:“二姐姐,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管我,自己去玩吧……但、但是,不要再骑那么快了!”呜呜呜她的二姐姐怎么对她这么好啊,还给她牵马!这放在宝音姐姐身上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事! 沈晞见沈宝岚果真神情正常了,便将缰绳交给下人,骑回了自己那匹母马。 这母马脾气果真很好,哪怕刚刚沈晞带着它撞了别的马,它也一点儿都没有记恨,乖乖的任由沈晞坐上它,带着她继续跑圈。 这片马场上的事闹得挺大,然而因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赵王本人都离开了,自然没有影响到这聆园雅集。 至于沈晞这个也算当事人的乱入者,也没人过来说什么,当时众人注意力都在赵王和范五身上,只当她是个无意间闯入的倒霉蛋,没见赵王也根本没搭理她吗? 沈晞将跑马速度加到了沈宝岚看到了也不会尖叫的极限,如此畅快地跑了数圈之后,魏倩找到她,说骑射比试快开始了。 聆园很大,马场不止一个,骑射比试需要布置场地,因而并不在此处。 因距离有些远,几人直接骑着马便过去了。 还未到地方沈晞便听到了欢呼声,似是比试已开始了。等她骑马走近,果然见这处布置好的马场上已开始了第一场比试。 马场周边有高高的看台,此刻看台上已坐了不少人,沈晞一眼便看到了赵之廷。赵之廷身边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魏倩低声跟沈晞几人说正是那位致仕的老尚书。 除了看台之上,看台下也有人就聚在比试赛场边近距离围观。 第一场比试是定点射靶,五个人一轮,每人十箭,看谁射中靶心的箭数多。 刚刚的欢呼声是送给一位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的,他射了五箭,箭箭射中靶心。 看台上,苏挚正笑对赵之廷道:“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记得赵将军十二三岁时便有这等臂力和准头了。”
赵之廷微微颔首,眼角余光瞥到了刚刚牵着匹马入场的沈晞。另一边马场发生的事他已听俞茂禀告过,只一眼见她并未受伤便收回视线。 苏挚又抚着胡须笑道:“赵将军真不上去露两手?老夫倒真是再想见见你当年百步穿杨的英姿啊。”
赵之廷不语,他想起先前沈二小姐也曾说过要见识他的风姿。 他淡淡道:“我使的已是杀人技,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看台上以及赛场上、赛场边都是些没见识过战场残酷的少年少女,风中传来各种各样的香气,以及欢快的低语,兴奋的期待。他其实也不属于这里。 苏挚哈哈大笑,拍了拍赵之廷的肩膀道:“确实,你是雄鹰,他们只是雏鸟,你若下场便是胜之不武。”
赵之廷坐如钟,苏挚的拍打没有影响到他挺直的脊背。 赛场外,魏倩已是满眼放光地对沈晞低声道:“沈姐姐你看,每次都射中靶心的便是锦衣卫指挥使家的小儿子奚扉。”
沈晞望向那人,那是个依然面带稚气的俊秀少年,他已在射最后一箭,前九箭全部射中靶心。 若是换做常人,必定有些紧张,可那少年却面目沉静,也没有瞄准太久,抬箭架弓上几个呼吸间便射出了这一箭。 那一箭在众人屏息中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现场顿时再次响起欢呼声,沈晞也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她过去有机会骑野马,但没有练过射箭,因为没有必要,她随便拿什么东西丢出去准头都很好,还不用随身携带弓箭那么麻烦。 想到此处,她不禁看向看台上的赵之廷。他今年上半年才刚年满十八,比赵怀渊还小了两岁,但倘若两个人站在一起,旁人只会以为赵之廷更年长。 她还记得赵之廷箭术的锋锐,不知他若下场跟奚扉比试,哪个会更胜一筹? 只怕两个人都会是十箭全中靶心,要分出胜负,还得多加点花样提升难度。 魏倩不知何时已挤掉沈宝岚站在了沈晞身旁,在奚扉射中最后一箭后,她激动地抓住了沈晞的手臂,只是还顾及着女儿家的矜持没有跟其他人一样高喊出声。 沈晞忽然问道:“你会射箭吗?”
魏倩一怔,赧然道:“准头一般。”
沈晞指了指靶场:“我见边上那人十箭中有五箭脱靶,你只要比他好,就该上去一试。”
沈宝岚在一旁道:“是啊是啊,倩倩你去试试吧!”
陶悦然浅笑:“倩倩不必自谦,你先前不是时常在家练习,十箭中能有至少三箭射中靶心?”
魏倩忙摇头:“跟奚扉比起来,我那箭术算什么?”
沈晞凑过去低声道:“上场好歹能被看见。”
魏倩瞪大双眼看着沈晞。 沈晞冲她眨了眨眼。 魏倩的面庞刹那间红了,她知道沈晞看穿了她的心思。 沈晞推了推她:“上吧。机会要靠自己争取,想让人记住你,总要先让人看见你。”
魏倩迟疑一瞬,终究还是咬牙点头应下。沈姐姐说的没错,她若永远在场下,人家便永远不会认得她。 但她还是有些紧张和不安,拉着沈晞的手道:“沈姐姐,你可以陪我去吗?”
沈晞一手一个拉上陶悦然和沈宝岚:“当然是要我们几个一起去啊!”
难得的闺蜜团建,当然要大家一起玩嘛。 陶悦然和沈宝岚两个从来没碰过弓箭的,一脸懵逼地被沈晞和魏倩拉到了靶场边,这边摆放着不同大小的弓。 见沈晞和魏倩在兴致勃勃地挑选弓,陶悦然和沈宝岚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意思:不是,她们又不会,过来做什么?当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