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吱……
枕边传来手机震动的嗡鸣声,芳夏微微睁开眼,头痛欲裂…… 伸手摸过手机,因为刚睡醒,视力不佳,只觉得眼前屏幕散发着雾蒙蒙的光晕,模糊不清。 周围空气翳闷,她手压着被子,像是裹着尘封已久的大袄,周遭都是空气不流通的霉味,她昨晚大概忘记开窗户了。 揉了揉眉心,再次拿起手机,终于看清了手机短信上的内容。 【每逢月圆发作一次】 什么意思?大脑没有及时响应,一片空白。 天花板上挂着奶黄色破旧的圆形吸顶灯,上面趴着一个黑色的斑点,那斑点动了动,撑出一只蜘蛛的形状。 这不是她的房间! 芳夏兀地坐起身,对面墙上一张巨大的脸,直接怼到了眼前。 她吓得往后一缩,手摸到了什么光滑的东西,有温度,还会动,是个……男人! 她下意识一拳砸过去—— 对方似有准备,拳头落空。 芳夏追上又是一拳,再度落空后,手腕被抓住。 是许冬!她看清了。 芳夏一晃神,被反按在了枕头上。 男上女下四目相对,既陌生又熟悉,可能她眼神里还有那么一丝丝意料之外的慌乱。 她从他那黑黢黢、深不见底的眼里看到了疑惑、不明甚至还有炽热…… 再对视下去,她怕他误会,会俯身吻她,芳夏撇开视线,看向对面墙壁。 墙壁上银白的壁纸脱落斑驳,原来那张突兀的脸,是一个悬挂的大面具。 前天她收到一条陌生短信,一开始她以为是垃圾广告,都没点开细看,直到睡觉前才无意中打开了那条信息。 【恭喜你,芳夏,你已中‘爱情鸟’之毒,明晚月圆之夜,找一个喜欢的男伴,共赴美好时光吧!】 芳夏以为是什么无聊人士发来的整蛊信息,她当时并没在意。 昨天几个在北城的高中同学聚会,芳夏到了吃饭的地儿,才知道他们这次聚会主要是为了给来北城出差的许冬接风洗尘,几个老同学暗戳戳想要给他们两个创造机会,希望他们能复合。 芳夏最近为了工作的事,跟上司闹得鸡飞狗跳,她没有心力再跟同学闹别扭,为了表示自己早就放下过往,她没有离场,而是给足了大家面子,跟着同学们聚餐、唱K,闹到半夜。 她清楚记得,她昨晚没开车来,被同学们闹得没办法,陪着大家喝了点酒。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她开始感到不适,先是口干舌燥,喝了很多冰水都毫无缓解迹象,慢慢得,她浑身蚁咬般难受,坐立不安,脑子里“爱情鸟”三个字螺旋飞天般环绕着…… 是许冬看出她不舒服,提出要送她回家,若是在平时,芳夏肯定会拒绝,可昨晚鬼使神差,她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后来的事,她就记不清了。 此时,他扣着她的手,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两人都没穿衣服,赤城相待。 “你可以说我趁人之危,不过你也很……”他盯着她的眼刀,并不改口:“很主动。”不管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这种事芳夏不可能承认,只能嘴硬道:“我怎么不记得我主动了?”
“昨晚,从我们进房开始,我就开了手机摄像头,全程拍了视频,就是怕你起来有疑问。你要不要看?”
视频?全过程?芳夏脑子“嗡”了一下。 许冬本意不是为难她,只是因为太了解她,才留了一手,他安慰道:“你确认了,我们就删掉。”
结果话音未落,芳夏趁许冬松懈,一个奋起翻身,反手直接卡住他双手,膝盖抵住了他的喉咙。 不过几秒功夫,局势逆转,成女上男下了。 芳夏和许冬体型悬殊,但她力气大,两人从小打架都很难分出伯仲。 两人想要赢对方,都要靠偷袭耍赖,靠趁对方不留意,在他们心里,都信奉“兵不厌诈”。 躺在她下面的许冬盯着她,咽了咽喉咙,提醒:“你先穿好衣服。”
被他盯的不自在,芳夏撇开眼神,不看他眼睛。 她刚才一顿操作,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得身上某些地方隐隐酸痛。 眼底瞥过他的脖子和肩膀,上面布满红印子和齿痕。 想象的出来,昨晚……很激烈! 她一定要把视频删掉。 她问:“你手机呢?”
许冬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枕头底下。”
少顷,满脸通红的芳夏删掉了许冬手机里的视频。 有戴避孕套,这是她唯一满意的地方了。 她把许冬的手机扔回床上,这才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简单洗漱完毕,芳夏口渴想喝水,发现这破旧的房间里,连瓶矿泉水都没有,她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选个这么破的鬼地方!”
许冬早在芳夏看视频的时候,就穿戴好了,他听见芳夏的抱怨,不由得哑然失笑,他想说,这破地方也是她选的,她迫不及待,附近就这一家旅馆。 想想还是算了,芳夏这死要面子的性子,真说出来,她又得跟他置气。 他换了个话题,“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芳夏知道他想问什么,要不是被人陷害,她昨晚不可能是那种状态。 “我得罪的人多了!”
她发现自己的手链不见了,翻被子寻找。 许冬盯着她,她没有化妆,昨晚没休息好,脸上是没有血色的苍白,看着娇柔又纤弱无比,当然,他知道,娇柔在她这儿都只是假象。 他说:“跟我回南境吧。”
芳夏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没看他,不想多看,一如既往地怼他:“什么叫跟你回?你是我什么人?南境是我家乡,我想回就回。但不存在跟你回。”
当年两人选择一起考到北城读大学,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但每周能见面,多疯狂的事都做过了。 大三那年是许冬提出来的分手,事先毫无征兆,当时她外婆意外去世,她爸因为涉黑被判了十年,而她因为政审的问题,即将面临毕业无法考取心心念念的警察……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这个富三代男友却提出分手,然后迅速参加大学生征兵去了西北,这对芳夏的打击可想而知,在她这里,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对于这些事,许冬并不想辩解,起码短期内,他没办法跟她解释清楚,只能淡淡看着她翻找。 芳夏在床脚找到了她的T家手链,单手拈起利落地戴上。 随后她拿起自己的小包,翻出钱包,抽了两百现金放床头柜上。 许冬显然被这两百“巨款”给镇住了…… 芳夏眉头微挑:“搞得我一身酸痛,也就值这个价了。”
说完,她杳然离去。 许冬瞥了眼桌上的两百元,心情复杂,他知道,他们永远都回不去从前了。 * 芳夏回家洗完澡换了衣服,盯着镜中的自己,愣愣出神。 下次月圆还会再发作? 以她对市面药物的了解,没有哪种药能有这种延时且定时的功效。 所以,她不信。这更多的是恐吓和要挟。 那个发短信来的陌生号码是未实名手机号,她助理雨半程在外网花1200元实现实时定位,查到该号码定位在距离芳夏家不远的御景豪园。 而御景豪园是她领导聂小青居住的小区。 聂小青是《北城时报》的副总编,芳夏的直属领导,也是大领导的地下情人,跟芳夏向来水火不容。 最近因为芳夏调查天价烟事件,妨碍了聂小青的客户捞钱,两人明里暗里打的不可开交。 以聂小青不择手段的做事风格来看,她给芳夏下爱情鸟的毒,也并不意外。 一个星期后,芳夏收集齐证据,在自己的公众号“夏虫语冰”发文曝光:《北城时报》副总编怎么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记者,通过权色交易上位,在过去三年,又是怎样收取巨额贿赂,帮某些利益集团撤稿灭火。 这篇文章发出之后,一石激起千层浪,稿件快速被多家平台和媒体转载,在吃瓜群众的热切关注下,掀起了轩然大波。 没多久,#北城时报权色交易#上了热搜。 在巨大舆论的压力之下,聂小青连同她上面那位一起被拉下了马。 大家都以为芳夏把聂小青拉下来之后,会谋求自己上位,哪能想到,事情结束,芳夏就递交辞呈。 报社领导不敢批她的辞职申请,怕舆论误会是报社容不下举报人。 最后领导给芳夏批了长假,让她休息好了,休息够了再回来,这边基本工资照发,社保公积金不断。 果然,无论是人还是机构,都欺软怕硬。 芳夏从报业大厦出来,在外面停车场看见雨半程抱着一个纸箱等在她的车旁。 芳夏问他:“你干嘛?”
“师父,我也辞职了!”
雨半程满脸都是,师父你看我多忠诚,多给你长脸,快表扬我!
“批了?”“批了!”
这些王八蛋,不批她的辞职,批了雨半程的。 诚心让她为难。 芳夏还是期望雨半程别冲动,能回心转意,她绕了个圈子:“你喜欢的那个小姑娘,不追了?”
雨半程潇洒道:“智者不入爱河!”
芳夏:“……” 雨半程见芳夏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不禁问:“师父,你办公室那些东西都不要了?”
芳夏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领导没批我辞呈,没心情收拾,以后再来取吧。”
“啊!”
雨半程大惊失色!顿感这个世界把他抛弃了。
“啊什么,快上车。”芳夏打开车门,却愣在原地,只见一个身影从她车前匆匆经过,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初看这就是个普通人,但在芳夏眼里,他不是。 因为这人左耳耳垂泛着紫色荧光。 这个世界有这么一群人,耳垂是会发出紫色光晕的,这种人在南境特别多,在别的城市也有,但不常见。 她和外婆能看见这些紫色荧光,其他人看不见,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这么多年以来,她也没发现紫耳朵人跟普通人有什么同。 “师父,你干嘛?”
雨半程在副驾上催她。
芳夏这才回过神,上车后启动车辆,准备先送雨半程回家。 芳夏问他:“你什么打算?”“再找一份工作呗,反正饿不死。”
芳夏知道雨半程很想跟着她,师徒二人搭档有默契了,她跳槽带上一个助理也不是难事。 她道:“我明天要回南境一趟,你可以趁着空闲,出去玩几天。”
雨半程一听,有些婴儿肥的脸,马上笑开了花,他师父这是默认带着他了。 “那我在家打几天游戏。”
还没到下班的点,路上车不多,芳夏想着别的事,思绪有些飘。 “师父……开错路了。”
芳夏不承认,“怎么开错了?前面左拐不也能到你家吗?”
确实!毕竟地球是圆的。 雨半程憋着嘴不敢说话,他师父从来都是嘴硬,你越硬杠,她越知错不改,当别人不说话的时候,她自己就默默地改了。 果然,到红绿灯路口,她掉头了。 芳夏白了他一眼:“笑什么!”
“没!师父你永远光明正确!”
雨半程拍着马屁。
芳夏笑道:“还用你说!”手机铃响,芳夏没看,直接按下了接听,蓝牙耳机传来聂小青的声音。 “芳夏,那天你跟我对质,说我给你下药,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有。不信你可以报警。确实是有部手机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包里,但那破手机,不是我的。”
芳夏刚想回话,惊见有个什么东西直接往她车头上飞扑过来,她一个急刹车…… 但已然来不及,只听“嘭”的一声,良久,雨半程才从惊吓中清醒,他看着趴在车头的东西,小声问:“它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