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前。”
周崇月走到云糯面前,低头看了看她刚刚打好的几个结,“比去年有长进。”
“全靠周老师教得好。”
周崇月挑眉:“我教的?”
看他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云糯撇了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去年在32号喝醉,我把陆老板的裤子给缝了。”
要不是之前去清吧,一次偶然机会,听到几个员工背后议论,她恐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当晚的记忆断断续续,从酒店一觉睡醒,除了记得周崇月教过她一些打结手法和技巧,其余印象全无。 提及那晚的事,周崇月不免失笑,伸手揉揉她脑袋说:“只听我口述几句,就能做到这个程度,很不错。”
“你在表扬我?”
“对。”
他毫不吝惜肯定她的天赋,这无疑给了云糯最大的鼓励和偏爱。 只是‘很不错’并不代表着能打满分,中午在办公室里,一名同科室的带教老师,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讲述了苏淳当年如何在青年医生基础操作技能比赛中,打破缝合打结速度纪录的故事,当时听完只觉佩服。 然而到了下午,在她亲眼目睹苏淳宛如女主人般,给周副主任送去一杯咖啡后,云糯整个人的斗志和血槽仿佛瞬间达到了顶峰。 她不是一个爱跟别人较劲的人,但倘若这个‘别人’换成某类特殊群体,那么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周崇月看她频频走神,以为是累了,便适时提议道:“今晚早点回去,改天再练。”
云糯摇摇头:“我现在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松紧不一,今晚必须练好。”
说着又拿起持针器,准备新一轮的缝合练习。
看着女孩有些固执的侧脸,周崇月突然问:“站了这么久,腰不酸?”云糯听着有些懵,明明是极正常的关心语,却莫名被她理解成别的意思。 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昨晚。 “其实......还好。”
她耳根发烫地埋下头去,小声道:“要不你先走吧,医院附近挺好打车,我弄完就回去。”
“饿不饿?”
“不饿。”
这句过后,周崇月没再说话。 他静静站于灯下,目光落在女孩爬满红晕的面庞,没有忽略她此时心境的变化。 心不静,做事则事倍功半。 用缝合针穿破橡胶模型比人的皮肤要困难许多,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稍不留神,就因为力道不均,导致手指打滑,虎口处被持针器摩擦出一道深深的红痕。 周崇月无声轻叹,将她手里的器械拿走,“休息会儿。”
云糯下意识抬头,直直撞入他略带隐笑的眸底。 她终于明白之前陈佳酿说的那句,不要试图在一个三十多岁男人面前掩盖自己的动机和心思,不管好的坏的,你在他眼里就跟剥了壳的鸡蛋无疑。 大晚上的,云糯实在羞于去回忆关于昨晚的种种细节,尤其在男人眼皮子底下。 但她今晚执意加班的原因,倒不可能直白地告诉周崇月对吧,她也是要面子的。 云糯干瞪几秒,泄气似的撅了撅嘴,正打算就着旁边的凳子坐下休息几分钟,转头就看到周崇月伸手过来,将刚刚弄乱的器械重新条理分明地在桌上摆开,接着,一言不发地对合‘伤口’开始缝合、打结。 整个过程,像在精心完成一场手术。 等周崇月打完最后一个结,云糯迫不及待地探头看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过外形如此美观的缝合,一整排的外科结如同复制黏贴一般,甚至远远超过那些所谓的标准视频教学,最重要的是,周崇月全程只用了一分钟不到。 “看完你的,让我觉得你刚才对我的夸奖,水分很重。”
她中肯地评价道。
周崇月轻笑:“看待事物不能过于片面。”“什么意思?”
“同样的操作,我比你多做了十年。”
云糯感叹:“周医生好会安慰人。”
“不是安慰,是事实。”
周崇月语气温和,“从现在起,你的实习带教正式由我来负责,不管临床方面还是这些基础操作,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云糯趁热打铁道:“那你看我操作一遍,不规范的地方再纠正?”
男人点头默许。 等她拿起持针器,按照周崇月刚才的手法,第一个结才打到一半,就明白什么叫做‘一看就会,一做全废’。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心虚道:“要不你再示范最后一次?”
云糯说着就准备把器械递给他,结果下一秒,周崇月神色自然地伸手,环住云糯后连带着把她的手和持针器一起握住。 “门,门没关。”
她结结巴巴地提醒。
男人低低的嗓音自头顶落下:“不碍事,集中精力看我的操作,记住要领。”“好。”
云糯点点头。
她想着,万一被人看见,就趁机公开算了,免得让人惦记,她心里膈应。 就这一点而言,其实周崇月的想法早就与她不谋而合,只是彼此并未说开。 “之所以松紧不一,关键之处在于,要始终保持针尖与皮肤呈垂直角度。”“穿破时要让皮肤表面受力均匀,进出深浅一致。”
“握持针器的这只手要立起来。”
周崇月把她的手腕抬了抬。
云糯纠结:“每次都很难坚持,到最后就脱力了。”“平时加强指关节的训练。”
“怎么训练?弹钢琴算不算?”
男人不置可否地一笑:“弹钢琴可以,当然,方法不止一种。”
因为姿势的原因,两个人隔得极近,云糯稍微一抬头,鼻尖就挨到了他下颌上。 周崇月动作微顿,视线下移停在她脸上,“练完这一遍就下班,已经很晚了。”
云糯乖乖点头。 在他的引导下打完一个结,云糯自信满满道:“剩下的我自己来。”
周崇月面色如常地松开她,却没离开,而是后退几步倚靠在墙上看她下一步的操作。 她算不上绝顶聪明,但也不笨。 云糯又接连缝了五针,相比前几次不知得心应手了多少倍,最后一个结打完,看着自己进步神速的作品,心满意足地笑了。 然后,赶在周崇月出声之前,她鬼使神差问了句:“三个月内,我有没有可能超过住院总?”
“为什么跟她比。”
嗯? “我对你的要求远不止于此。”
周崇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