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你又想刷题了？”蔺星沉看他。
裴清见摇头, “当然不是。虽然我确实很喜欢刷题，但这次不是为了刷题，这次是真的去探探他的口风, 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蔺星沉觉得没必要。 “算了吧，反正以他的水平, 做这个工作是我赚了, 那就随他去吧。”
“总归他也走的是正规流程, 他的领导满意就行。”
蔺星沉回复人事经理：【没事，你休息吧。】 裴清见看他这浑不在意的模样, 心道这就不管了？ 也不能吧，二十多年的朋友呢, 真就说断就能断啊？ 他又想起了那天蔺星沉说的话，还有他专门去吃的那顿饭。 蔺星沉本身, 应该也是很在乎过这个朋友的吧。 “我还是去探探吧。”
吃完饭，睡醒后，裴清见临走前再次和蔺星沉商量道，“不然他万一酝酿着什么诡计我不知道呢？”
蔺星沉轻笑，“他能有什么诡计？”
“谁知道呢？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你就等着我胜利的好消息吧。”
蔺星沉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也没再出言阻止。 说到底, 他其实对许亚来这里也有几分好奇，只是那些好奇被他的理智压制了下去。 蔺星沉不想让自己再在许亚这里耗费时间, 他怕到最后, 又是更深的失望。 可裴清见一劝再劝，接连给他递着台阶, 他也就顺着走了下来。 “随你吧。”
他道。
裴清见就知道他不是完全不关心。 到底是他费心挽留过的友情, 如果可以, 裴清见还是希望他能如愿的。 哪怕，稍微晚了一些。 “我走了。”他拎起饭盒，“你就别送我了，不然到时候还得见到他。”
蔺星沉点头，又道，“那让他送你，省的一会儿唐文圳又从哪儿冒出来。”
这倒可以。 裴清见点了点头，离开了蔺星沉的办公室。 许亚正在忙工作，一边工作，一边朝窗外瞅去。 这个时间，裴清见差不多该离开了。 也不知道蔺星沉有没有去送他，如果没有，唐文圳又会不会突然出现。 他正想着，却听到同事和他说，“小许，有人找你。”
许亚疑惑，“谁啊？”
“不知道，看起来挺乖一男生，是不是你弟弟啊？”
许亚：？？？ 许亚站起身，走了出去。 裴清见见他出来，抬起手，冲他挥了挥，唇角微微扬起。 许亚惊讶，竟然是他。 两个人去了空着的会议室。 许亚给他接了杯水，递到了他面前，“什么事？”
“来看看你。”
裴清见接过水，“顺道问问，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他们在招人，我符合招聘条件，通过了初试和面试，就来了。”
许亚在他对面坐下。
裴清见撇了撇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天底下这么多公司，你为什么要来这家？你也知道，你们现在的关系，很尴尬吧。”许亚：…… 许亚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尴尬，尴尬到他甚至没法直接去找蔺星沉。 怕他还是和那天一样的态度，还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我以前答应过他，如果他想创业，我会陪他，可后来，我失约了。”
“他现在做的已经很好了，这个时候我如果再加入，相当于窃取他的胜利果实，可我想弥补当年的错误，所以我选择了这个方法。”
许亚的语气很淡，他说，“我也是名校毕业，成绩突出，来他这里，也多少能有点用吧。”
裴清见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那你当时为什么失约？因为徐嘉年？”
许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裴清见觉得他可真是厉害，“你就这么喜欢徐嘉年啊？”
许亚抬眸看他，解释道，“他那时候很失落，状态很不好，我很担心他。”
也担心，他这一走，日后蔺星沉后悔都找不到人， “那你就不担心被你抛下的蔺星沉吗？”
许亚愣了一下。 “徐嘉年也不担心，不担心他暗恋了四年的人，突然被他的朋友这样言而无信的对待，会不会难受。”
这是许亚没想过的角度。 他试图提徐嘉年辩解道，“他不知道这些事。”
“他暗恋了蔺星沉四年，大四给他表白，那时候蔺星沉已经开始创业的准备工作了吧？他和你住一个宿舍，你那时候也已经在陪蔺星沉一起做着前期的准备工作了吧。结果他毫无察觉？也毫不关心？你也没有给他透露丝毫？”
许亚：…… 许亚想起来了，他确实好像和徐嘉年提过这件事。 有一次他回去的晚，徐嘉年问他怎么这么晚回来，都快关校门了。 他就随口道：“在陪星沉忙他创业的事，最近在看公司的选址，也就回来的比较晚。”
他似乎，确实是知道的。 裴清见见他不说话，就知道徐嘉年不是完全一无所知。 “所以，他也没有那么喜欢蔺星沉嘛。”
“他那时候自己都很难受了，哪还顾得上其他。”
许亚再次辩解道。
裴清见笑了起来，也有可能他顾得上，只是人都是自私的，所以许亚放弃蔺星沉选择他，徐嘉年乐见其成。 “那你现在来这里，徐嘉年知道吗？”“他还不知道，等试用期满了，我确定留下了，我就会告诉他。”
“那如果到时候他也想来呢？”
“我没有这个权利。”
许亚淡淡道，“我只是个小职员。”
“那如果他想来找你呢？顺道还能看看星沉。”
许亚：…… “我过一阵儿就要进组拍戏了，不能在每天都过来，到时候，徐嘉年会过来吗？会趁着我不在，去偷偷见蔺星沉吗？”
许亚似是这才发现，“你是个演员？”
“是啊，不过不红罢了，小演员。”
那确实应该是个小演员，听都没听过。 “我不会让他来的。”
许亚思考了片刻后，回答他，“我知道星沉不想见他，更何况你不在，这种时候，他确实不应该出现。”
裴清见咂舌，还真是进步了不少。 “真的？”
许亚点头。 他看着裴清见，认真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或许也不相信我，但是从始至终，我之所以想让他和星沉在一起，不仅是因为他喜欢星沉，更是因为我觉得星沉需要这么一个全心全意的爱人。”
“这世上喜欢星沉的当然很多，可只有徐嘉年和我住了四年，我对他知根知底，我清清楚楚的看着他的喜欢，我知道他不是贪图他的钱财，也不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他就是单纯的喜欢他这个人。”
“所以我才想让他们在一起，想让星沉拥有一个可以永远爱他的恋人。”
“他们可以组成一个新的家庭，他也永远不会再失去他的家人。”
“他的家人？”
裴清见疑惑。
许亚惊讶，“星沉没和你说吗？”裴清见摇头。 他努力在原主的记忆里扒拉了一会儿，却也没找到相关信息，大概是蔺锐没和他说吧。 他的家人怎么了？裴清见想，可他的手机还倒扣在腿上，在许亚看不到的地方，使用着录音功能。 ——有时候转述并不能很好的表达对方的意思，所以裴清见想录下，让蔺星沉自己去听。 而不是他转述给他。 他没有让自己开口在这个问题上多问，怕蔺星沉到时候听到，再次被触到伤疤。 “所以你不会让徐嘉年来，是吧？”
他把话题再次扯到了徐嘉年身上。
许亚点头，“嗯。”“如果徐嘉年求你呢？拜托你呢？”
“他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
“那如果他是呢？”
许亚沉默了两秒，回复他，“那我会拒绝。”
“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裴清见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送你吧。”许亚道。
裴清见本来就打算让他送他，这会儿他主动说出口，他也就没有拒绝。 两人出了会议室，进了电梯。 站在电梯里的时候，裴清见又想起什么的问他道，“你现在不想拆散我们了？”许亚：…… 许亚有些尴尬：“之间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裴清见耸了耸肩，“老实说咱俩没什么感情，你向不向我道歉，都没什么，你需要道歉的人是蔺星沉。”
许亚没有反驳，他只是低下了头，“可他大概不想听吧。”
“他想不想是一回事，你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裴清见转头看他。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面向许亚，“你要道歉吗？”许亚愣了一下。 裴清见已经点开了蔺星沉的微信，按住了语音键。 许亚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终于说出了那句话，“对不起。”
他说，“是我对不起你。”
裴清见松开了语音键，把语音发了出去。 许亚看着他的手机，似是在等一个回应，又似是什么也不敢期待。 然而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直到裴清见走到自己的车前，他的微信都没有回响。 或许是蔺星沉太忙，没注意听。 或许是他听到了，去懒得回应。 也或许，是他不想原谅他。 他没有回复，但这件事俨然也已经结束。 许亚看着裴清见上了车，和他道，“路上小心。”
“嗯。”
裴清见浅浅应了声，发动了车子。
下午六点十分，蔺星沉下了班回到了家。 裴清见将炒好的菜端了出去，和他一起吃着晚饭。 吃完饭，他主动将自己下午录到的他和许亚的对话播放给蔺星沉听。 蔺星沉惊讶：“你还录了音？”裴清见点头，“嗯，这样你就能更准确的知道他说什么了。”
蔺星沉：…… 蔺星沉觉得他还真是很细心了。 他一边吃着饭后水果，一边听着许亚和裴清见的对话。 一直到对话结束，他都没有说一个字。 裴清见歪头看向他，蔺星沉见此，把手里的提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裴清见咬了口，汁水丰盈，酸酸甜甜，他的眼睛还是盯着蔺星沉，有些轻微的不解，“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
“许亚啊。”
蔺星沉笑了一下，淡的几乎看不清。 他说，“我没什么觉得的。”
他说的很轻，无悲无喜。 裴清见看着他，便也没再说话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蔺星沉曾经很珍惜他是真，可后来对他很失望也是真，那些失望叠在一起，远不是一番话，一件事能化解的。 裴清见拿起果盘里的橘子，剥好后掰了一半给他，“喏。”
蔺星沉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橘子，吃了起来。 他其实听到了裴清见下午发过来的微信。 不是他的声音，是许亚的声音。 带着愧疚的许亚的声音。 可他却并没有高兴或者不高兴。 他只是有些意外，意外之余，便是平静。 这个道歉如果在三年前到来，他会很高兴。 可它来的太晚，晚到他已经不需要这份道歉，所以也没了意义。 “我的家人。”
蔺星沉突然想起裴清见在录音中问出的这句话。
想起他在那一刹的疑惑与好奇。 他其实应该是想知道的，只是顾及这自己，没有追问罢了。 “我的父母在我小时候就意外离世了，高中的时候，外婆走了，大一我舅舅结婚，结婚后没多久，我外公就也去世了。”裴清见没想到会是这样，惊讶的看着他。 “……对不起。”
他道。
“没事，”蔺星沉回答他，“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谁也没办法。”可是谁也不会希望，裴清见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睛安静的像静谧的夜。 蔺星沉见他眼里有悲伤弥漫，伸手将他搂了过来。 他捏了捏裴清见的脸，笑道，“干嘛这副模样？都是过去的事了。”
裴清见没说话，只抱住了他的腰。 他在这一刻狠狠地心疼起蔺星沉，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身边没有亲人的痛苦。 他们都一样惨。 都是被留下的人。 “那你爷爷奶奶呢？”
他轻声道。
“我奶奶在我爸还是学生的时候就走了，我爷爷不是什么好人，他死了那是好事一桩。”裴清见：…… 裴清见把他楼的更紧了。 蔺星沉无奈，“我给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觉得我好像很可怜。”
“我知道。”
裴清见低着头靠着他。
“那你这是……？”自然是因为人的感情不受控制。 他当然知道蔺星沉的本意只是解答他在录音里的疑惑，但并不妨碍他为他悲伤。 裴清见转动着脑筋想着自己该怎么说，突的，他想起什么的抬头看向蔺星沉：“我们这关系，我搂你不是很正常。”
说完，他还故意又搂紧了一些。 蔺星沉失笑，“好好好，搂。”
裴清见重新靠了回去，贴着他的心口。 蔺星沉捏了捏他的脸，眼尾微微弯起。 他并没有因此去见许亚，也没有在公司碰到许亚。 27楼和29楼，隔着一层楼的距离，清晰的将他们隔在两个世界。 许亚等了一天、两天、三天，也就知道这大概就是蔺星沉的答案了。 他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失落。 但这又如何呢？ 这是他应得的。 他继续待在27楼，忙碌着自己每一天的工作。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按部就班的继续，蔺星沉依旧每天上班，裴清见依旧每天给他送午餐，唐文圳依旧想要靠近裴清见却不得其法，许亚依旧愧疚的想要在自己的岗位多做些弥补。 在这样的按部就班中，裴清见接到了周鹏越的电话。 “要开机了，过两天我去接你。”
周鹏越道。
裴清见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真的？”“嗯，你这两天收拾一下行李。”
“好。”
裴清见激动道。
终于！他的高考来了！ 是时候考验他真正的演技了！ 裴清见兴奋得跃跃欲试，“好，我一定好好表现，绝不拖剧组的后腿！”周鹏越想了想他之前的演技，心情复杂道：“希……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