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斐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知道自己昏过去了, 也知道是因为释放禁咒后力竭昏过去的。 他甚至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危险，魔力反噬的同时还压榨身体和灵魂释放禁咒，运气好可能会从此成为废人, 运气差了直接领便当都不奇怪。 但好玩的事也在这里，他又一次来到了那个金色平面上, 但并非是脚踏实地、也看不到平面里的倒影, 而像是泡沫一样漂浮在平面上。 一会上, 一会下，就那种快死了但又没死的感觉。 在这种状态下, 哪怕尤斐回忆起自己有个系统，还想看看系统任务和所谓的复活成就点, 他也无能为力。 尤斐想了很多。 比如他的确是个玩家，只不过不是虚假的游戏, 而是真实的西幻online，再比如他死了虽然可以复活，但他还没搞懂怎么得到成就点。 也许下次成就点用完就真的完蛋了。 以及最重要的是，当他脱离这个金色幻影空间，再一次醒来时, 他会忘记这一切, 不再记得自己的使命和任务。 “这任务也太随缘了吧？”都不记得任务了还要怎么做任务？ 不过很快尤斐又放开了, 这种事又不是他能控制的，多想无益, 还不如在完蛋之前先爽了再说。 比如这次放禁咒就很爽啊！ 再说了, 按照这所谓的《启明星》任务描述来看，他要在这片大陆掀起新一轮革命, 这种好玩的事, 就算没任务, 他醒来后也会主动投身其中。 以及尤斐有理由相信，所谓的大学者恐怕和这个系统有关系。 那有趣的事就来了：他为什么要失忆？ 真的是发现游戏变现实，没法直面过去的中二黑历史，所以失忆了事吗？ 思考这些事情只花费了尤斐大约半小时的时间，然后尤斐就陷入了无聊之中，头顶依旧是璀璨的星空，下面是如水面似的金色镜面，但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这么看着一成不变的单调景色，很快尤斐就昏昏欲睡起来。 要么赶紧死掉重开，要么就速度醒过来，留在这里很无聊啊…… 可能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呼唤，他的意识被无限拔高，紧接着，他恍惚看到了一只似乎有着三足的巨兽正在和什么东西厮杀着。 那巨兽用怒吼和咆哮蛮横地清空了一个通道，随即尤斐的意识被一巴掌拍进了通道中。 下一秒，尤斐醒来了。 他又一次失去了在奇特空间里的记忆，只记得自己放完禁咒就倒下了。 “哟，醒了？”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尤斐侧脸看过去，眼睛一亮：“海德曼！”
只见面前生着一堆篝火，海德曼披着披风，一副冒险者打扮，坐在火堆旁，正在烤兔子。 尤斐被放在一个柔软的垫子上，身上还盖着一件斗篷。 尤斐伸手试了试，身体有些无力，但好歹能自己坐起来。 他盘腿坐着，饶有兴致地看着海德曼：“所以我们是出发了吗？”
海德曼抬眸看了一眼尤斐。 少年的白发凌乱支棱着，脸上还有睡觉印出的红印子，身上的衣物也多有破损，但那双纯白色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睡着的尤斐看起来静谧柔软，像是生长在幽谷深处的鸢尾兰，遗世独立。 但当尤斐睁开眼，他的灵魂醒过来，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生机和生命力就会肆无忌惮地彰显出来。 比如此刻。 尤斐脸上全是面对未知的兴奋和激动，似乎对自己的状况全不在意，就好像永远不会害怕恐惧，更不会退缩。 海德曼垂眸，将手边的烤兔子换了个面，还洒了点香料。 “是啊，我们要上路了，但你身上有公爵夫人留的追踪魔法，正好你醒过来了，你能自己处理掉吗？否则我就得用点别的手段了。”
尤斐怔了怔，公爵夫人在他身上留了追踪魔法？ 想到之前不管是穆特还是迪伦，似乎都能快速找到他，尤斐若有所思：“我得查一查。”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这才注意到身上还留有血池的血液，他提问：“距离我放禁咒过去多久了？”
海德曼：“一天，你昏迷了整整一天。”
他试探着问，“你不问我怎么找到你的吗？”
难不成这位纯白殿下已经看穿他的身份，知道他是那头巨大的狼了吗？ 尤斐奇怪地看着海德曼：“这不是你的事吗？我下了委托，你当然要在时限前接到我并带我出圣卡莱。”
至于海德曼怎么在地下遗迹里找到他，怎么带着他躲开霜花的追踪，怎么踏上旅程……尤斐一点都不关心。 海德曼啼笑皆非，这位殿下真是心大。 他怀揣着奇异的心情对尤斐说：“你遭到了魔力反噬，体内内脏和血液与魔力混淆起来了，也许你以后不可能再施法了……” 正常魔法师知道这个结局，很可能会陷入到悲痛欲绝的情况中，但是尤斐的话…… 尤斐是真的不在意：“总有办法的。”
比起能不能施法，尤斐更关心自己还能打开包裹吗？ 他试了试，哦，可以的。 神奇的包裹，神奇的系统，话说这系统除了个人面白、包裹功和看好友名单外，几乎再没其他功能了。 真寒酸。 既然能打开包裹，尤斐立刻道：“我想洗个澡。”
尤斐嫌恶地看了看露在外面的手臂的灰尘和伤痕，再嗅了一下身上的味道，呕！ 海德曼指了指前面：“两百米外有一条小溪，你可以去那洗。”
尤斐起身，刚站直身体，眼前一阵发黑，头晕目眩，差点又摔倒。 海德曼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委婉建议：“要不，你再休息两天？”
尤斐微微蹙眉，他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海德曼：“我们出了圣卡莱，正在朝南走，距离我们大约二百里地是苏尔城。”
尤斐回忆了一下地图：“所以你一天时间抱着我跑了四百里地？”
速度很快啊！ 变成巨狼爬山穿林的海德曼无奈地说：“我怕有人追踪……” 这是海德曼第二次强调追踪了，尤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昨天我带你匆忙离开圣卡莱时，你身上时不时地出现金色的细丝。”
海德曼指着尤斐的眼睛，“在眼睛、脖子和手腕的位置，细丝会拢成眼睛的形态，看四周、看我，甚至是看你自己。”
尤斐听后悚然一惊，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但从今天下午开始，细丝再没出现过了，然后我打听到了宫廷发言人表示，公爵夫人会按时参加学术日的发布会，甚至还会带上被关禁闭的纯白殿下。”
海德曼耸肩，“看样子公爵夫人打算找个靶子帮你吸引暗处的敌人。”
尤斐皱眉：“细丝是什么魔法？难道我要一直被追踪吗？”
他还以为是类似魔法道具一样的追踪物品，听海德曼的说法，难道他身上有什么特殊魔术吗？ 若是物品，直接丢包裹里就行，但若是魔法，反倒有些麻烦了。 海德曼笑了笑：“想要不被标记是不可能的，除了国家灭绝流落民间，血脉传递过了三代的王室后裔，如今大陆上，我是指在五百年前屠神之战后成立的国家及其王室，都有追踪自己后裔的法术。”
尤斐面色古怪：“我记得霜花是三百年前立国的。”
海德曼耐心给尤斐科普这些常识：“可开辟霜花领土的初代大公是神圣帝国王室远支，他拿着开拓令开出了现在的霜花公国领土，以及你的母亲公爵夫人是神圣帝国皇帝的长女。”
尤斐哑然，哦，他想起来了，之前看的书上有写。 “若是我没记错，神圣帝国是少有几个还有神教的国家……” 尤斐用嘲弄的语气说：“海德曼，当初那些神灵，真的全都死了吗？”
“您真是个睿智的人。”
海德曼意味深长地说：“一部分死了，一部分失踪了，但只要有信仰，神明总会再冒出来的。”
“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了。”
尤斐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篝火，淡淡地说：“就算曾有一批人站在了神明面前，将神明拉下神座，可后来人却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和能力。”
“您说的对。”
海德曼发出短促的笑声，只是这笑声中没有一丝笑意，“神圣帝国早已无法压制神殿力量，因王室内部权势斗争，还屈从在神殿之下，尤其是十六年前皇太子死亡一事……”
说到这里，海德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飞速转移话题，“总之，殿下，作为有着悠久历史的血脉持有者，是不可能彻底摆脱基于血脉的魔法追踪的。”尤斐抬眸，纯白的眼眸在火光的照射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我不信，就算不能断绝，肯定有屏蔽的方法。”
海德曼赞许道：“是的，我已经请朋友帮我找相关魔法道具了，再加上公爵夫人的追踪力度不大，所以目前来说还是没问题的。”
尤斐沉吟了一会，冷不丁说：“那我们为什么要急着赶路？”
海德曼一愣。 “既然之前已经被追踪魔法标记了，此刻我们能安稳地坐在这里聊天，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追踪的人已经近在咫尺，要么母亲确认你是无害的，可以带我出门旅游。”
不管是哪种情况，尤斐都觉得不用着急跑路了。 伴随着尤斐的话，海德曼猛地嗅到了什么。 他眼角余光扫过远处黑压压的树林，那里，有人正盯着这边。 不是吧？真的被这位殿下说中了？ 海德曼微微垂眸，仔细品味着风中的气息。 是熟悉的味道，他绝对见过，甚至还战斗过。 是谁呢？实力不错，这段时间还打过，目前还活着的…… 哦！想起来了！之前在纯白殿下卧室里意外碰到的，暮晓组织排位第一的杀手先生！ 咦？为什么来的最快的是杀手组织？难道不该是霜花王室的私人武装吗？ 海德曼细细回忆之前和杀手先生交手的情景，面色古怪起来。 难道说那天晚上，这位杀手先生其实是去保护尤斐的？暮晓组织是霜花王室的内部力量？ 可是看那天尤斐的反应……唔，大概率尤斐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海德曼起身。 他赞服地说：“您说的对，稍等片刻，我去将追来的人抓到您面前。”
说完，海德曼的身影消失了。 尤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真的有人追过来了，还近在咫尺。 尤斐：“……” 啧，突然觉得海德曼好像也不是那么靠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