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江从宫里出来之后已经过了戌时,他宴上被几个兄弟灌了不少酒,从马车上下来时摇摇晃晃的,连脚步都走不稳。
康财赶紧上前扶他:“殿下,您小心点。夜里路黑,别被石头绊倒了。”慕江本就不喜欢别人靠近自己,一把将他推开。 康财道:“陛下身体不佳,明日要去青丽园,大臣和皇子们都要过去,您今晚早早歇下,明日一早动身。”
慕江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大步朝着海月阁的方向走去。 康财原本是打算带着太子回雨竹轩的,现在看太子更属意海月阁,他不好阻拦,就赶紧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宁繁在灯下看书,突然看到太子摇摇晃晃从外过来,身上带着一身的酒气,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康财笑笑:“太子殿下今天晚上被四皇子他们灌了几杯酒,就劳烦太子妃照顾了。”
“我知道了,你出去侯着吧。”
宁繁冷扫康财一眼,“不用在这里杵着碍眼。”
康财没想到太子妃对自己居然这么不客气,他呼吸一滞,心中愤愤不平,起身退了出去:“那太子妃可要当心了,咱们这位爷酒后脾气大,不是谁都能招待得住的。”
宁繁气性瞬间就上来了:“天冬,让人准备热水。”
天冬那边刚走,慕江坐在了宁繁的身边:“宁繁,你怎么还没睡?在看什么东西?”
他伸手去夺宁繁手中书卷,宁繁并不给他:“醉醺醺的,谁准你坐我旁边?”
慕江冷哼:“孤是你的丈夫,不准孤坐你旁边,那你想让谁坐?让那个天命之子?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宁繁也不知太子口中的“天命之子”是什么东西,他只看出太子确实是醉了,不出片刻就按着额头说头痛。 宁繁倒了杯茶递给他:“喝口茶解酒。”
慕江心情暴躁,看到手边有个摆件碍眼,顺手就把它拍到了地上。 宁繁:“!!!”
宁繁眼疾手快,摆件落地前迅速接住了。 这只凤游牡丹的白玉瓶是整块白玉雕刻而成,前朝宫中旧物,美玉无瑕价值连城,是宁繁从宁家带来的最珍贵的物品之一。 如果真被太子酒后打碎了,宁繁会心疼一整年。 “头疼。”
慕江一把将宁繁拽了过来,他按着宁繁肩膀,手上想多用点力气发泄怒火,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使了一点力气,他的心脏突然剧痛。 宁繁看太子嚷着头疼,手却捂住了心脏,一时间有些惊诧。 心疾和头疾同时发作,在宁繁看来很少见。 宁繁不会和一个喝醉了的病人生气,天冬那边送来热水后,他拧了块帕子给太子擦了擦脸和额头。 太子双眸半闭,俊美冷冽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任由宁繁给他擦脸。 天冬有点心疼宁繁:“公子,我给太子擦擦脖颈吧,您去旁边歇会儿。”
宁繁把帕子递给天冬,转身去找他的药箱。 天冬又拧了一次水,伸着帕子过去,还没有碰到太子的身体,太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太子狭长眸中满是戾气,一把捏住了天冬的手臂。 只听“咔嚓”两声脆响,天冬浑身冷汗直冒,疼得说不出话来,一对手臂虚软的往下耷拉着。 宁繁大惊失色,眼看太子暴怒,就要把天冬给掐死,赶紧上前按住了太子的手臂。 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唯独不和宁繁动手,看阻拦自己的人是宁繁,又把手收回去了。 宁繁不敢再做什么,他将太子身上的外衣脱掉,把他送到了床上。 天冬那边疼得冷汗打湿了衣衫,两只手臂软软垂了下来。 宁繁把他的断臂接上:“幸好只是脱臼,骨头没有断。”
天冬手臂能动之后,他摸了摸疼痛的上臂,对太子充满恐惧:“公子,太子——他、他喝醉后怎么回事啊?刚刚您要是不拦着,他就把我掐死了。”
宁繁目前并不清楚太子的具体病症。 “算了,你先下去吧。”
宁繁道,“兴许他只是酒后发疯,难以控制自己。”
天冬应了一声:“那您晚上和太子同处一室,千万要小心。”
宁繁看太子躺在床上之后,一只手始终按着额角,神色暴躁冷酷,似乎头痛欲裂的样子。 “看来传闻倒是有几分真实度。”
宁繁蹙眉,“难怪这么暴戾。”
宁繁听说过前朝有两代君王性情暴戾是因为这两个皇帝都有头疾,每天晚上脑袋剧痛不得好睡,久而久之性情变得很残忍。 宁繁从荷包里倒出两枚安神丸,虽不知有没有效果,但他身上目前能止头痛的只有这个了。 “太子。”
宁繁坐在了床边,“我这里有药。”
床上胸口起伏的太子稍微喘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宁繁。 他的眸中此时布满了血丝,充斥着戾气和怒火。 他对宁繁一脸不信任,最后还是慢慢靠近宁繁,枕在了宁繁的大腿上。 宁繁一只手托住太子的脖子,把这两颗药丸塞进了太子嘴里:“吃下去。”
这药入口极为苦涩,太子尝到味道后吐了出来。 宁繁又拿了两颗给他塞进去:“吃下。”
太子还想往外吐,宁繁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吐。 过了一会儿,宁繁觉得药丸被咽下了,他慢慢松开太子:“好了,现在睡觉。”
慕江头痛欲裂神思昏沉,他无法分辨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下意识觉得对方清淡的药草味道很好闻,仿佛可以缓解自己的压力。 他对宁繁手上的味道很好奇,抓着宁繁的手嗅了嗅。 宁繁:“……” “你是小狗吗?”
宁繁耳根一红,忍不住小声吐槽太子,“不能闻我。”
然而太子压根不听他的话,慕江无论体格还是身高都超过宁繁,宁繁起身想走,被太子一把按在了床上。 太子可能担心宁繁逃走,半边身体都压在了宁繁的身上,低头在宁繁脖颈间闻着味道。 宁繁双眼看着头顶的帐子,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被人调戏占便宜的一天。 太子现在这个举动,像极了那些在秦楼楚馆里调戏人的纨绔子。 不同的是太子并没有真的动欲,甚至没有脱衣服的意思。 宁繁不动声色,过了一会儿慢慢从腰间摸出两枚银针。 宁繁精通人体穴道,清楚的知道用多大的力道刺在哪里能让太子昏睡过去。 这一招暗器他从来没有失手过,但是,不知道太子的警惕心哪里来的,他仿佛身上到处都长着眼睛,宁繁手中的银针还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就被他一掌打开。 银针脱离宁繁的手指,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太子挺拔的鼻梁擦过宁繁温热的脖颈,虽然太子没有亲吻他的意思,但宁繁感觉到对方鼻梁掠过之后,冰冷的唇也贴着自己的侧脸轻轻而过。 宁繁:“太子,你个混蛋。”
两刻钟后太子抱着宁繁沉沉睡去。 宁繁想要让他把自己松开,刚刚挣扎两下,太子锁在他腰上的手臂收得更深。 他仿佛把宁繁当成了一个超大号的娃娃,完全不肯松手。 人生头一次被占这么大的便宜,宁繁看在对方是自己夫君的份上勉强接受,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次日清晨,慕江缓缓睁开眼睛。宿醉后他的脑袋还有些沉重,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点模糊。 这个时候,他察觉到怀里一片温软,以为哪个宫女趁着自己酒醉偷爬床,暴戾脾气突然上来,低头往怀里看去。 宁繁依偎在慕江宽阔胸膛里,墨发如云和慕江的长发缠绕在一起,他雪白的面容因睡时太热生着些许潮红,就像一幅秾艳的春日画卷。 慕江无名怒火瞬间消失,脑海里只剩一片空白。 他昨天晚上居然把宁繁这个尤物给睡了? 那他以后会不会只想睡宁繁不想江山社稷了? 宁繁长了一副温柔多情公子相,哪怕睡梦中都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慕江看着他雪白修长的脖颈,怀疑宁繁是不是吃雪长大的。 不一会儿宁繁也苏醒了,他还以为狐狸又跳上床了,摸了两下发觉没毛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和慕江的视线对上了。 宁繁:“……” 昨天被调戏得那么狼狈,宁繁当然不会承认。 他猜测太子酒后记忆不全,就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 慕江看被子掀开之后,宁繁身上衣物齐整,终于觉出了不对。 他再看看自己身上。 虽然外衣没了,但他的里衣和中衣穿得整整齐齐,完全没有酒后乱性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