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风驰电掣。
李丹青紧紧搂着齐子蛰的腰, 才没有被甩下马。 这一轮,她被拢在齐子蛰怀中,两人面对面。 小路两边树木飞速移动, 令人头昏目炫,李丹青只得闭上眼睛, 伏在齐子蛰怀中。 马蹄声, 心跳声, “轰轰”响。 大半个时辰后,马速缓了缓。 李丹青抬头, 犹觉头昏眼花,有些想呕。 齐子蛰腾出一只手给她顺背, 一边告诉她道:“上上轮,我们坐了洛兰的马车, 到达这儿被擒。”李丹青缓过一口气,瞧了瞧四周。 这一轮,他们没有耽误,一路狂奔至这儿,料着比上上轮早到一刻钟以上。 现下, 郭靖安还没路过这儿, 朱峰也还没有出现。 他们是不是在前面? 齐子蛰此时才有空瞧一眼李丹青, 点头道:“动作熟练了,脸上没有溅血。”
这一轮, 李丹青在齐子蛰剑刺魏凌希时, 瞬间就抬袖子遮脸,挡住了魏凌希肩膀上溅出来的血。 这些血, 溅在她袖子上, 梅花朵朵。 李丹青适才穿衣套鞋时, 虽来不及缚上头发,却往怀内拢了两条发带。 当下趁着马速稍缓,抽出发带,缚上头发。 另捏一条发带在手上朝齐子蛰道:“你也缚上,行动方便些。”
齐子蛰勒马,接过发带。 一边缚头发,一边判断前路可能出现的事。 上轮,朱峰追到老丈那儿时,身边数骑,共计六人。 即是说,朱峰在紧急时刻,只能联系到另一队人马。 所以…… 齐子蛰贴到李丹青耳边道:“前方,可能有六个敌人,即上一轮围住咱们那六人,也可能只有三个。”
李丹青迅速权衡,魏凌希和杨飞羽虽则受伤,没有立刻追出来,但季同很快会追来。 这个时候,只能赌一把了。 她咬咬牙道:“冲吧!”
“好!”
齐子蛰话音一落,反手抱起李丹青,往后一抛,让她坐在自己背后,一边道:“抱紧我,脑袋伏下。”
李丹青照做,很快明白,城门上说不定有弓箭手,她要是坐齐子蛰前面,城守一箭射来,避无可避。 齐子蛰挥鞭,马儿再度风驰电掣。 正疾冲,前面有一人一骑,出现在视线内。 依稀可见,那人穿了一件朱红色锦袍,□□是一匹白马。 是郭靖安没错儿了。 齐子蛰控马,马速稍缓,接近郭靖安时,一下勒马,拦住对方问道:“靖安,前面多少人守城门?”
郭靖安听得声音熟悉,再一看,是齐子蛰,惊喜道:“齐三爷,你怎么在这儿?咦,你这是……” 齐三头发随便用发带缚着,还赤着足,这模样…… 他又看一下齐子蛰背后的李丹青,有点恍然,笑嘻嘻道:“带佳人出城游玩啊?”
豁,齐三这是和女人一晚风流,不及梳洗穿鞋,就逃出来了。 李丹青大急,探出头道:“子蛰,快点哪,再不跑,我哥哥就追来了。”
声如黄莺,娇娇滴滴。
郭靖安身子酥了酥,看向齐子蛰。 齐子蛰一脸无奈,朝郭靖安道:“她是魏家三娘,非让我带她出城玩,可她哥哥不许。城守也是魏家熟人,待会见到,可……” 话峰一转,再次问道:“你适才进来,多少人守着城门?”郭靖安在马上笑得打跌,“齐三爷,你也有今天。”
笑毕,终于答了他的话。 “孙校尉领两个小兵守着城门。不过……” “今日有些奇怪,孙校尉亲自盘查进出城的人,绷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一千两。”
只有一个校尉,两个小兵。 齐子蛰大喜过望,一夹马腹,两人一骑,越过郭靖安,瞬间跑个没影。 郭靖安转身,张着嘴,好一会才合上,“齐三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齐子蛰带着李丹青疾冲至城门不远处,见前面排了数人,守城门的小兵正盘查,当下一提气,“驾”一声,拍马加速。 料着城守已被朱峰诸人收买,正帮着搜查他。 此时,须得强闯。 两个守城小兵正盘查要出城的人,突见一骑两人疾冲而至,其中一人便闪身去拦,一边喝道:“何人闯城门?”
他话音一落,便觉剑光一闪,有剑刺向他咽喉,大惊之下,侧身一避。 这一避,那一骑两人,已擦着他身子,旋风般奔出城门外了。 另一个守城小兵当即冲向城楼,大喊道:“校尉大人,有人闯出去了。”
孙校尉这一个月有些苦恼,自从京城里来了一伙人,他就天天都要早起,过来守着城门。 说是有一个要犯,藏匿在石龙镇,须得逮住人。 可这都一个月出头了,根本没见着要犯的人影。 昨晚上,他去了倚云楼,回家时,腿发着软,本打算今日休息一天,谁承想,天还没亮,又被薅到城门来了。 前几日薅他的,是朱爷。朱爷虽冷脸,好在不爱喝斥人,在下属跟前,肯给他一点小小面子。 但今日薅他的,可是潘爷。潘爷性格残暴得很,动不动把人训得像孙子似的。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孙校尉当下正强挣精神,陪着潘爷三人蹲在城楼垛子下说话。 突然听到守城小兵的喊声,一下站起,“豁”一声道:“哪个王八羔子,一大早来触霉头。”
潘雷一听喊声,却已站起,立在城墙上,朝外看去。 一骑两人正疾冲,马上是一男一女。 女子娇媚,男子…… 潘雷箭术了得,百步穿杨,眼力非凡。 他这一瞧,“豁”一声,瞬间已张弓。 “嗖嗖嗖”,连着三箭,射向疾冲的马。 两箭马脚,一箭马头。 箭无虚发,全中。 马嘶叫着,摔在地下。 马上男子瞬间落地,左手执剑,右手捞住女子,挟在腋下,头也不回,向前疾奔。 潘雷大喊一声:“还跑!”
话音一落,又一箭射出。 这一箭,射在男子背上。 男子踉跄,依然不回头,挟着女子继续跑。 潘雷扔下弓箭,在背上拨出刀来,朝两个属下道:“追!”
城墙并不高。 潘雷三人只一跃,就跃到城楼下,举刀去追齐子蛰和李丹青。 齐子蛰背上中箭,手中挟着李丹青,到底跑不快,听得背后有人追来,只好放下李丹青。 他迅速把剑换到右手,回过身,朝追来的人刺去。 李丹青跌坐在地下,仰头一看,正好看见齐子蛰背上的箭,当即失声道:“你中了箭!”
再一看,围住齐子蛰的三个男子,正是上一轮跟着朱峰追到老丈家附近其中三人。 齐子蛰咬着牙,持剑急刺。 对方有三人,他本来胜算很少,现下背上中箭,更加没胜算。 但,还是要做最后一搏。 李丹青看看背上中箭的齐子蛰,再看看倒毙地下的马,叹了一口气。 已跑出城门外了,没料到依然逃不掉。 秦王这些手下,实在太强。 她一边叹气,一边在地下抓了一把沙土。 突然站起,朝前扬了过去。 齐子蛰背朝她,围攻的三人,有两人面朝她这个方向。 刚好一阵风吹来,卷着沙土拂过去。 潘雷一刀砍出,突然风卷来一阵沙土,眼睛不由一眯,这一刀就砍偏了。 两个下属,其中一个眼睛突然进沙土,手臂中了齐子蛰一剑,正狂吼一声。 潘雷想着齐子蛰背上中箭,总归逃不掉了,便决定戏耍一下,待他脱力,自会投降。 没料到属下会中了他一剑。 这个属下,是他妹夫。 妹夫若在这一趟出门折了,回了京,如何跟妹妹交代。 潘雷当即大怒,下手再不容情。 他一刀砍在齐子蛰持剑的手臂上。 一把拨起,顺着同个地方,再用力砍下。 “咯嚓”一声,齐子蛰的手臂被砍断了,掉在地下,血水四溅。 齐子蛰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半跪在地下,不肯倒下。 潘雷喝道:“受死吧!”
说着再举刀。
其中一个下属及时喊道:“潘爷,严老大叮嘱过,要活的。”潘雷收刀不及,还是砍在齐子蛰肩膀上。 齐子蛰“扑”一声,这才倒地。 李丹青呆呆看着这血腥场面。 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李丹青醒过来时,听见朱峰的声音道:“倒是硬气,断了一只手臂,醒来竟不求饶,也不吭声。”
被喊做潘爷的男子声音道:“要等严老大过来审问吗?”
朱峰道:“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先吊着命,若不然,等严老大过来,人死了,没法交代。”
李丹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足被缚,眼前有六个男子。 齐子蛰则躺在旁边,断了一只手臂,一动不动,身下一滩血水。 李丹青心下凄酸异常,眼里却干涩,没有泪。 她喃喃道:“太惨了,太惨了……” 待发觉声音是从自己嘴里传出来的,终于尖声大喊起来。 “子蛰,齐子蛰!”
若齐子蛰就此死了,轮回是不是就结束了? 或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继续轮回。 她抬起头,怒视朱峰和潘雷,质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对子蛰下狠手?他犯了何事?”
朱峰上前一步,拿剑架起李丹青下巴,歪头道:“你又是谁呢?是子蛰什么人?”
旁边传来齐子蛰微弱的声音。 “她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别碰她。”
李丹青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哽咽问道:“齐子蛰,你会不会死?”
齐子蛰道:“不会的,我命硬。”
又补充,“还要一起轮回呢。”
李丹青边哭边朝朱峰道:“我是魏家妇李丹娘,与子蛰情投意合,决意私奔。”
“现在遭此下场,是应有的报应。”
“只我想死在魏氏人手里,如此,可让他们消恨,过后不难为我叔叔和婶婶。”
“按族规,我和子蛰被捉到,是要经祠堂审问,再一道浸猪笼的。”
她看着朱峰,“求大人成全,通知魏氏一族,领我们回去。”
呜呜,还是一道去浸猪笼吧,还能继续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