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拓实在是想不明白,打了湘王朱柏的侄子,不禁没有被责罚,反而被称赞了一番。
这是什么道理? 看来自己逃不掉了,必须去京城一趟了,只希望自己不会引起那么多人的注意。 悄悄的去,悄悄的回,不带走一片云彩。 船只在长江上顺流而下,朱拓叉着腰,站在船头,风不断的吹动着他的衣裳,吕青站在不远处,看着大王那略显孤寂的背影,不由的摇摇头。 自家大王非常不愿去京城,可是皇帝陛下三令五申,必须要求自家大王去。 而且还给自家大王说了一门亲事,以自家大王那自由自在的性子,这样独断专行的做法,会让他十分痛苦吧。 自家大王表面上笑嘻嘻的,可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心里想必十分心酸吧? 吕青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家大王,大王站在船头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他从未见过大王这般消沉的模样。 吕青想了片刻,走到了朱拓的身边,一同望向远处奔流不息的长江水,迎面吹来的风有些潮气,吹动着两人的发梢。 而江水涛涛,其中有鱼一跃而起,在阳光照耀下划出一道弧线,又迅速钻进水面。 “大王啊,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您……” 吕青刚想劝些什么,却被朱拓打断:“吕青啊……” “大王?”“本王站在这里,是不是特别好看?”
“呃?大王站在这里,是为了好看?”
“要不然呢?”
朱拓瞥了一眼吕青,有些懊恼道:“这风要是再大点就好了,吹动本王的衣衫,想必本王也有几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呃,大王就这样也很好看。”
“哈哈。”
朱拓心满意足的笑起来,孤芳自赏道:“本王就是俗称的衣架子,无论什么衣服穿到本王身上,都显得特别好看。”
“从前有人夸本王俊,本王还以为他们是惧怕我、有求于我,今日看来,本王确实很俊,他们没有说谎……” “……” 吕青又卡壳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船只速度极快,只用了两日,便到了上元县。 上元县是京城下面的郡县,距离京城也就二十多里路。 吕青看了看日头,说道:“大王,今日要是快马加鞭,天黑前应该能赶到京城。”
“本王乏了,打算在上元县先住一晚,明日再去京城。”
吕青点头,道:“那我先去安排客栈。”
“好!”
吕青安排好客栈后,朱拓便带着侍卫去酒楼吃饭。 在等着上菜时,突然一股淡淡的香风扑来,晃眼之间,已是有一位长相颇为白皙俊俏的小哥站在朱拓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这……这位兄台,可否借我一些银子?”
声音清脆动人,又带着一丝局促。 朱拓盯着她半晌,看他穿的粗布麻衫极不合身,就像是个袋子罩在身上,突然笑道:“吕青,拿银子。”
“是。”
吕青掏出五两银子,朱拓皱眉道:“太少了,给这位兄台拿五十两银子。”
“大王……” “快拿。”
朱拓吩咐了一声,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温柔的笑容:“你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一个人闷得无聊,正想找个伴。”
那漂亮小哥一下子就慌了,有些扭捏道:“我,我和你一桌吃饭吗?”
“那当然。”
朱拓热情的拉着他坐下,吩咐店小二道:“拿一斤蜜饯,荔枝,桂圆,蒸枣,还有你们店特色的菜,再上几个。”
然后朱拓看向他问道:“够不够吃?”
“够了,够了。”
那漂亮小哥连连道谢,低声道:“谢谢,您借给我的五十两银子,我会想办法还给您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吕青脑子想不明白,自家大王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肠了? 通常,自家大王就算施舍给别人东西,会先长篇大论说一顿,哪像今天这么干脆,还这么……温柔。 再说,大王之前下馆子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可今天这饭桌上摆的……大多数是甜品,大王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朱拓笑呵呵的说道:“无妨,出门在外遇到难事也在所难免,些许钱财不算什么,不还也没关系。”
“你人真好。”
漂亮小哥夸赞了一句,然后便开始低头吃饭。他吃饭的动作很文雅,一口一口的放在嘴里咀嚼。
一旁的吕青小声提醒道:“大王,您为什么……” 朱拓挑眉:“你没发现他很漂亮吗?”吕青顿感惊悚,一脸震惊的失声道:“大王,您难道对漂亮男人也有兴趣?那我跟在你身边那么久,你别……” “想什么呢?”
朱拓瞪了吕青一眼,小声提醒道:“她是女子,长得非常漂亮,女扮男装罢了……”
“哦哦,我说呢,怪不得大王这么好心!”吕青露出了然的神情。
若是只看这女子的脸蛋,是一位美人坯子,一张白皙的鹅蛋脸,精致妖娆的五官,还有一双有神明亮的大眼睛,眼睛上的睫毛长且浓,让她的大眼睛显得愈发的分明。 而这双大眼睛忽闪,也让她的气质多了些活泼与娇嫃。 真漂亮…… 朱拓一时间看呆了。 见她吃完了,朱拓笑着问道:“够不够吃?不够我再让小二上菜。”“我吃饱了。”
她展颜一笑:“谢谢你,我要走了。”
朱拓见她衣衫单薄,心中一动,道:“外面天气寒冷,你穿这么少可不行,吕青,把马车里的貂裘拿过来,送给这位兄台。”
闻言,她眼眸中突然有了雾气:“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对每一个人都一样。”
朱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温和道:“我从小学习四书五经,熟知礼仪,夫子小时候告诉我,要温润如玉、彬彬有礼,这么多年,我一直谨遵夫子的教诲。”
“你人品真好。”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
朱拓咧嘴一笑,问道:“你要去哪里?要是去京城,咱们结伴同行如何?”
她摇头道:“我不回京城。”
朱拓又问道:“那你家在哪里?我让侍卫把你送回去。”
她眼圈儿一红,道:“爹爹不要我了。”
朱拓皱眉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爹?”
她抹了一把眼泪,问道:“那你去京城做什么?”
朱拓沉思了片刻,说道:“我爹年龄大了,瘫痪在床上,一个人在京城孤苦无依、行动不便,给我写了好几封信,让我去照顾他。”
“啊?”
她很吃惊,问道:“你爹爹没有其他子嗣吗?”
“有。”
朱拓仿佛回忆起了不好的往事,诉说道:“我的哥哥很多,但是他们从小就欺负我,他们嚣张跋扈,自幼殴打我,我不敢声张,也不敢哭泣,每日认真读书写字。我爹爹也不宠爱我,每天看着他们欺负我,也不帮我。”
“我自幼悲惨,也没什么朋友,有什么苦都是自己一个人承担,十三岁的时候就远离家乡,去了外地奋斗,凭着自己的本事,挣下了一份家业。”
“事到如今,我爹爹年龄大了,那些哥哥们嚣张蛮横,不愿意照顾爹爹。爹爹便给我写信,我于心不忍,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照顾爹爹。”
朱拓说起了自己悲惨的人生。 她瞪大了双眼,惊讶的看着朱拓,喃喃道:“你很了不起。”
朱拓越说越激动,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继续道:“我的哥哥们拦着我,不让我照顾爹爹,甚至还写信咒骂我,我爹总是帮着他们,从没有帮过我……” “你哥哥真不是东西。”
她眼眸中又起了雾气,接了一句:“你爹爹也不是东西。”
“唉,谁让他们是我的骨肉血亲呢?”
朱拓仰天叹气,摇头道:“俗话说得好,世人朝我扔泥巴,我用泥巴种荷花。”
“比起你的身世,我身世倒是好了无数倍。”
她回忆起来,缓缓道:“我爹爹和娘亲从小很疼我,我没有吃过什么苦,可是他们要我……”
说着说着,她住了嘴,轻声道:“今天认识你很高兴,我先走了。”说罢,她走出店来,朔风扑面,顿感寒冷,忍不住拉了拉那貂裘。走出数十步,回过头来,看到朱拓还在含笑看着她。 温润如玉,彬彬有礼。 她不知怎么地,心里一软,舍不得就此分别,又蹬蹬蹬跑到朱拓身边,问道:“我……我……” “兄台还缺少什么?”
朱拓嘴角含着笑,吩咐道:“吕青,兄台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容易,再给兄台拿些银子,还有吃的用的,也都给兄台备上。”
她摇摇头,道:“我不要东西,我只是想问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有机会把东西还给你。”
朱拓笑道:“相逢便是缘,这些东西便送给你了。”
她摇着头,道:“不妥,爹爹告诫我,不能轻易接受别的东西。”
说着话,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俏脸上涌上一抹红晕,轻声道:“其实……其实我是女儿身,故意装扮成男儿的。”
朱拓故作惊讶状,失声道:“你竟然是女儿身,为什么要装成男儿呢?”
她轻轻颔首,诉说道:“我爹爹要把我嫁给一个恶人,听说他嚣张跋扈、不学无术,动不动就打骂别人,我不愿意,就逃出来了。”
“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爹?”
朱拓摇摇头,又感慨道:“看来你那个未来夫婿也不是东西。”
她赞同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