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米线店炊烟已起,大锅里热水沸滚,二两米线沸水中一烫,一捞,盛入大瓷碗中,肉汤灌上,冒子浇上,一碗热腾腾的米线便好了。 云南人爱吃米线,各地米线各有做法,蒙自的菊花米线,昆明的小锅米线,大理的凉鸡米线……还有作为云南小吃名片的过桥米线,皆各有各的风味。 兰坪宾馆楼下这家米线店,生意极好,住宾馆的外地人爱吃,住附近的本地人也爱吃。 高瑜带着夏骥、云绣二人,前一晚住进了兰坪宾馆,这一日是他们返回昆明的日子。 云绣随高瑜下楼去吃早餐,径直朝米线店走去。 “云绣,你帮我买米线,我去买油饼。你想吃什么馅的?”
高瑜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钱,递给云绣去买米线。这一路吃与住的开销,高瑜都未曾让云绣出钱,她有项目经费,该用的地方就要用。 “牛肉馅的,谢谢高老师。”
云绣接了钱,便去买米线。 刚一进门,云绣看到了夏骥。 夏骥坐在角落里,正低头吃米线。云绣犹豫片刻,坐到了另一张桌子前。没过一会儿,两碗米线上了桌,夏骥也端着他的碗坐了过来:“你刚才看到我了,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云绣略尴尬地抓抓头发:“夏老师早上好。”
夏骥轻笑一声,问道:“你很讨厌我?”
云绣摇头:“没有。”
“可我感觉你很讨厌我。”
夏骥说道,“你并非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可你和我交流的时候,似乎不太上心。”
“是吗?夏老师可能想多了。”
云绣又想糊弄过去。 夏骥又笑了一声:“你现在,就挺不上心的。”
“……”云绣默然,低头时目光盯着眼前两碗米线,热乎的水汽自碗中升腾,遇见空气便化成了雾气。她心想,高老师怎么还不回来,她好饿,可又不好意思先吃。 过了片刻,云绣感到有一道目光钉在她身上,她抬眸,便看到夏骥正看着她,目光不曾离开,情绪不明。 云绣想,这回大概是糊弄不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夏老师,你与我交流的时候,就上心了吗?”
夏骥皱眉:“我如何不上心了?”
“夏老师在与我交流的时候,是把我当成一个与你一样,做民族学研究的未来学者,还是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女人?”
云绣问道,语气里透着冬日的寒意。 夏骥微怔,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绣便继续说:“你跟我说话、与我讨论的时候,从来没有把我看作是民族学领域的学者,你所有思考的起点是,我是个女人,一个女人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么做,而不是这个民族学研究者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么做。”
“你问我为什么还要来兰坪,不是想知道做兰坪普米族研究的目的,而只是想问,这里的条件对一个女性来说太辛苦了,为什么要选兰坪,即便要了解这里的情况,也可以选择更简单的方法,比如阅读资料。”
“你所想的,不是这里的条件对一位民族学研究者来说比较艰苦,而是对一个女人来说太辛苦了。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可以与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