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澄是同一屋檐下三个人中最忙碌的一个。云绣与杜晓雨读的文科,课程不多,也无需日日去给导师干苦力,自由支配的时间比张澄多了许多。 张澄的外导是位华裔,上一辈定居美国,他自出生起便是美国国籍。张澄已经不止一次向云绣和杜晓雨吐槽外导“压榨式”的工作分配,工作日从早到晚排满实验任务也就罢了,周末也不放过。最令张澄不满的,是外导总是安排她去做与她自身研究关系不大的实验。 张澄吐完了槽,转头仍要继续干苦力。 这一日,云绣与杜晓雨在厨房做晚饭。杜晓雨炒川菜很有一手,云绣在她面前只有打下手的本事。一盘辣椒炒肉刚起锅,张澄便推了门进来,怒气冲冲:“气死我了!那几个美国学生,井底之蛙,胡编乱造,信口雌黄!气死我了!”
张澄一向冷静自制,云绣与杜晓雨见过她吐槽,却没见过她发如此大的脾气。 杜晓雨将最后一道菜下了锅,头也不回地问:“怎么了?”
“我们组一个美国的女生,说我们中国人吃的东西都有毒,还说我们出口的珍珠是强迫奴隶去采的!”
张澄背上还背着书包,也不摘下来,走到桌子旁,倒了杯水咕噜噜喝下去,继续说道,“他们是不是不知道大清早就灭亡了啊?”
云绣将炒好的菜端到餐桌上,又摆出三副碗筷来。三人难得一道做菜吃饭,平日里各人时间不同,都是岔开时间各煮各的。 哈佛大学的食堂不少,其中的Annenberg Dining Hall被誉为最豪华的大学餐厅之一,外观是形似教堂的红砖建筑,为纪念在二战中死去的哈佛学生而建,不对外开放。这一餐厅提供的是自助餐,每日菜单会有些许变化,菜品也算丰富,除了主食,也有甜品、饮料。 只是味道有时不尽如人意。 云绣几人倒是更喜欢自己做饭,张澄长期沉浸在实验室,基本上都是在家做好第二天的午饭,带到实验室,吃的时候用微波炉热一热。这样既符合自身口味,也能省下许多钱来。 云绣摆好了碗筷,与张澄说道:“这倒是不罕见。之前我去上课,老师提到几个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代表作,提到中国和蒙古国联合申报的‘蒙古族长调民歌’,有个美国学生说,这个代表作是蒙古国的,中国的蒙古族没有这种民歌。”
张澄气恼:“那你有没有跟他吵?”
“当时没有。”
云绣说道。 张澄更气了:“你还真的能忍啊?”
云绣笑笑,继续说道:“我回来后,连着两天搜集出一些资料来,史书的记载、田野调查的资料,还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官方记述。然后等到下一堂课的时候,在课堂讨论时间跟那个学生当面争辩,我把这些东西呈现出来,他哑口无言,最后只能道歉。”
张澄张了张嘴,话旋了几圈这才吐出来:“云绣,你跟人吵架,也要准备这么齐全的么?”
“一般的吵架当然不用。”
云绣笑道,“但像这种吵架,就不只是两个人的口角,总要让对方哑口无言,才能维护我们的立场。”
云绣想,要是换做以前的她,大概率是会直接与人争吵的。可她不断想起冯华通与她说,身为学者,论到学术问题,就要以学者的做法去反驳他人,而不能让情绪占据上风。这一两年来她不断地训练自己,已经懂得面对此类情况时,怎样的做法才是睿智的。 杜晓雨此时已经炒好了最后一道菜,端出来,抬了碗去盛米饭,也开口说道:“我也听到过别人问我,中国有没有飞机,能不能上网。我就说,我们出门都是骑凤凰、骑熊猫的。懒得跟他们说。”
“话听得多了,有时确实无力。”
云绣叹道,“中国早已开眼看世界许多年了,外国人却仍不肯开眼去看一看今日中国。要是有一天,我们不用一遍遍地解释,一遍遍地与人争辩这些事情,那就好了。”
话说到这里,三人心情都不佳,扒拉了两口辣椒炒肉,低落的心情才扬起一些,又去聊开心的琐事。 饭还没吃饭,云绣揣在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一看,是舒隐月发来的短信:[云绣,赶紧上网看看,你家越总裁闹绯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