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绣病后初愈,越言辛也不敢太闹她,匆匆结束,拥着她,一时觉得有些不踏实,又低头去吻了吻她的额头,喊她的名字:“绣绣。”
“嗯?”
云绣的声音有些朦胧,大概是困了。 “绣绣。”
越言辛又叫了她一声。 云绣身体动了动,抬手抱了抱越言辛的腰,问他:“怎么了?”
她声音仍是软软糯糯的,带着混沌过后的朦胧,还带了些笑意。 “我们……”越言辛心里没点底气,“和好,好不好?”
云绣笑起来,她想她做得还不够明显吗,怎么他还要问这样的问题。 “你不想吗?”
云绣反问他,“不想和我和好吗?”
“我想的。”
越言辛说得有些急,“我怕你……” 云绣抬眸看他:“那你觉得我这是在做什么?和你一夜情?”
越言辛低头去吻她,堵了她的嘴,许久后拥紧她,微喘着说道:“绣绣,我只是有些不踏实,有些不敢相信……你是因为感动,还是……” “不是。”
云绣翻了个身,背对越言辛,“不是感动。越言辛,你该看得出来,我还是很爱你。”
一直很爱你。 这一次的分手闹得有些憋屈有些无奈,又叫她对未来多了许多惶恐,莫霖与萧潇曾经与她提起的那些担忧,如今成了现实,她从前自以为是的力所能及,如今都成了一团乱麻。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与越言辛在一起。 她想她在感情上偏执着,义无反顾走这一条路窄路,她想与之携手一生的人,只能是越言辛。不是他,谁都不可以。 “绣绣……”越言辛心中大动,臂膀收紧了,将云绣紧紧箍在怀里,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温度相合,气息相混,“是我做得不好,总是让你为难。我……我不会再说那样的傻话,以后无论你怎么打我骂我,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云绣又笑起来:“打你骂你?我这么凶的吗?你又胡说八道。”
“嗯,是我胡说八道,你哪有这么凶。”
越言辛笑着去闹她,她抬手推推她,想起一些事情来。 虽说这个时候谈工作上的事情有些煞风景,可她不想一直憋着心里,便抓了抓越言辛的胳膊,问他:“有件事我想问你,你之前是不是已经有计划在合水村开矿?”
“怎么突然问这个。”
越言辛眸光闪了闪,“你……要现在给我做访谈?嗯?”
他混得很,低了头埋入云绣的颈间,又开始闹她:“你问,绣绣,你现在问我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他的手很不老实,贴着她的肌肤乱游,云绣有些定不住神,呼吸重了一些,任由他汲取。 好一会儿终于平息下来,云绣指尖揉搓越言辛的发梢,问他:“几年前,你和我在合水村住了一个多月,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已经发现合水村那片林子底下有矿石?你学地质学出身,总还有些基础在身上。”
“嗯,是。”
越言辛倒是承认得很爽快,“那个时候,你出去做田野调查,我每天在村子各处晃,也去林子里,去后山,那里的地质情况多少了解一些,要辨出是不是有矿,并不难。”
果然如此,云绣猜得不错。 她眨了眨眼,又问他:“之后呢?”
“之后就在想开矿的事了。”
越言辛所说的,正如云绣心中猜测一致,“合水村的农业资源并不突出,种植核桃只是稍稍能带给他们一些收益,或许可以让他们暂时解决温饱问题,但做不了更多的事了。”
“你应该很清楚,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不能单靠农业,工业才是更重要的推力。开了采矿公司,能为当地人提供就业机会,能给当地创造经济效益,也能带动其他的产业发展。”
云绣知道越言辛说得不错,她思考了片刻,想不出越言辛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计划的,便听见越言辛主动交代:“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嗯。”
云绣点头,倒也诚实。 “在北京和你和好之后。”
越言辛说道,“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开始认真去做怒江的项目,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为了和我爸爸作对。”
云绣明白越言辛的意思,他亦与她提过,她告诉他个人理想无法成全,那就去实现社会理想后,他便真的开始去思考自己的人生,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 因为自那时起,他便明白,他只有从颓废中振作起来,寻找到新的人生之路,才值得去追逐那样美好的云绣。 云绣低头下去,靠在越言辛的胸膛里,轻声说道:“这样……比以前好,不是么?”
“嗯。”
越言辛低头吻吻她的发,“绣绣,你重新接受我后,我觉得我的人生又亮起来了,又有了人生的目标,有了未来……” 云绣没说话,静静地靠在越言辛怀里,想到许多,都是关于越言辛的事情。 想到他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也想到他后来沉郁诡谲的模样。 无论哪一个他,都是她放不下的越言辛。 “那……为什么现在才开始探矿?一直拿不到许可证吗?”
安静许久之后,云绣又问他。 越言辛理了理思绪,说道:“这件事有些复杂,探矿开矿的程序很复杂,需要得到许多部门的许可。”
越言辛顿了顿,又说,“当然,这也不是最难办的事情,卓越集团一些董事不同意开矿的计划,一直在拖延这件事。”
云绣心里忽而闪过一个想法,摇起头来:“蒋陵阻止合水村修路,和卓越集团有关?”
“不是没有关系。”
越言辛坦诚说道,“蒋陵的土风计划,最初我并未点头,但其他董事和高层强力推进这个计划,我爸爸……我爸爸他也同意。既然如此,我就让他们试试。”
“那时我就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不是想尝试什么文化保护的新方法,蒋陵做什么他们不在乎,合水村会怎么样他们也不在乎。这些年在怒江投了那么多钱,却从未想过获得什么收益,一开始就想好了,那些投资只是作为慈善,控制在一定的投资份额内就好,不必去计较盈亏,能够树立起卓越集团良好的企业形象就好。”
“我与他们的想法不同,我做的几个项目,投资过大,超过了他们的控制,他们不想看这件事失控,所以支持蒋陵的计划。蒋陵是怎样一个人,他们清楚得很,清楚蒋陵偏执、纯。再推波助澜,蒋陵更是多了几分底气,极力阻止合水村修路。”
“你以为合水村到现在都无法修路,是因为蒋陵的干扰,是蒋陵为了保护原生态环境做出的偏激行为,可事实上,这是卓越集团内部在怒江项目上的分裂。合水村、蒋陵、土风计划,都不是纯粹的文化保护和传承项目。”
“绣绣,我本不想你被牵涉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但你既然选择了合水村作为调研对象,就不可能绕开这些争斗。你父亲被媒体曝光隐私的事……与这件事也有关系。他们知道你在合水村调研,也知道你一直在关注土风计划,担心你会影响到蒋陵的计划,进而影响修路的事情。”
“是我太大意了,从一开始就该想到这一层。要不是我后知后觉,你和你父亲也不会……” “你怎么可能万事都想得周全。”
云绣截了越言辛的话,“我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复杂,我只是做学术研究而已,没想过掺和到你们集团的争斗中。你……”云绣欲言又止,看着越言辛。 越言辛抬手,捏捏她的鼻子,笑道:“我说了,你问我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所以,这些事情我都告诉你,就算你想写到文章里,我也不会反对。”
云绣摇头:“不写的。”
“怎么了?”
越言辛不解,“这不是很好的田野资料吗?”
云绣眼眸颤了颤:“于公于私,都不能写。”
“于公于私?”
越言辛听不明白。 “于公,我身为民族学者,要遵守民族学者的道德伦理,无论何时都要以研究对象的利益为首位,一旦发现有可能伤害到研究对象的利益,就要立刻停止。”
云绣解释道。 越言辛了然,又问她:“于私呢?”
“于私……”云绣眨巴眼睛,“你是我的爱人,我不想把你和卓越集团那些事情写出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会给你带来一些麻烦。”
越言辛摸摸她的头发:“于公方面,你的考虑是对的。于私方面,倒是不用考虑什么,我名声本就不好。”
“……”云绣不愿听到他这样自嘲,指尖贴在他唇上,不许他继续说了。 “我不在乎。”
越言辛声音沉沉,“别人说什么,都不重要。绣绣,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那就够了。”
越言辛动了动身子,又贴近云绣一些:“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他指的是合水村修路的事情。 “先去和杨村长商量吧。”
云绣想了想,说道,“说到底,这都是合水村的村务事,我可以提建议,但不能左右他们的想法。只是这次杨木胜的事情让我下了决心,我一定要说服杨村长,合水村的村民想修路,合水村需要一条路。过去这么多年里,类似杨木胜的事情肯定不止发生过一次,也不知有多少人因为无法及时送医而耽搁治疗甚至有生命危险。”
“从前我没有直观的感受,只能从访谈和观察记录里推想不修路的弊端,可这一次,杨木胜就那样生死不明地躺着,他们将他扛着,冒雨走了几个小时,才将他送到医院。再晚一些,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怕,也很难受,我想,要是我能早一点说服他们把杨木胜送医,那就好了……” 越言辛抱着她,点头:“好,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他事不用管。”
卓越集团的事情,自有他来解决。 可从这一刻开始,越言辛已然明白,他早将云绣牵扯到他的命运里来,盘根错节地,将她包裹住了。 没办法,他无法放开她,就只能让她勉为其难,与他一起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