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姐姐荣升贵妃。”
宴席散后,安陵容捧着礼物来永寿宫道喜,只见桌上的贺礼堆得如同小山一般,崔槿汐、流朱和小允子三个人正在清点入库,“也不知道我这点心意入不入得了姐姐的眼。”
甄嬛正在用玫瑰汁子泡手,闻言忍不住笑道:“自我回宫后,你动不动就送东西来,吃的用的玩的,样样都好,若我还不识趣,岂非张狂?”
她接过流朱递过来的丝巾擦了擦手,招呼安陵容落座,“流朱,快去倒茶来,容儿喜欢喝花茶,把昨天皇上刚赏的玫瑰花茶泡一壶来。”
她看向安陵容,笑道,“那茶我喝过一次,香得很,你尝着若是喜欢,等下包一盒带回去。”
安陵容也不推辞,笑着应下,转而说起灵犀:“姐姐就这样把灵犀送给了我,不后悔吗?”
“这事儿我前前后后想了一个月,老实说,我是有私心的。”
甄嬛盈盈浅笑,伸手拉过安陵容的手,“胧月、灵犀、弘昭,以我一己之力恐怕护不住三个孩子,胧月好不容易才回到我身边,我不忍心再与她分离,弘昭在我肚子里憋得太久,身子要比灵犀孱弱一些,少不得要我自己费心照顾,只有灵犀可以托付。再者,安康夭折,皇上一直都很伤心,灵犀记到你名下抚养,作为安康的影子,皇上必定会对她心生怜惜。”
她看着安陵容,“容儿,灵犀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有你抚育照顾她,我才能安心。”
“姐姐既托给了我,我必定豁出性命保护她。”
安陵容郑重说道。
甄嬛嗔她一眼:“又胡闹,什么话都敢挂嘴上说。”她转移话题,看向豆蔻手里的锦盒,“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前段时间闲来无事,翻古籍看到一个巧方,用纱堆的花,姐姐最爱海棠,这两朵姐姐自己带。”
安陵容打开黄花梨的木匣,从里面取出一朵巴掌大的粉色宫花,又指着稍小些的六对说道,“剩下的杜鹃、蔷薇、玉兰、红梅、水仙、百合,姐姐留着赏人吧。”
甄嬛新奇得很,小心地接过花朵看了又看:“乍一看还以为是真花呢。”
她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和安陵容头碰头说小话。
“娘娘,这贺礼实在是太多了,您让奴婢挑些出众的留下,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挑不出来。”崔槿汐点完一遍贺礼,走出来说道,“这晋康郡王府送来的是一副十二把的泥金真丝绡麋竹扇,奇就奇在那竹骨触手生凉,跟玉似的。”
安陵容挑眉轻笑:“这晋康郡王府倒是谁都不得罪。我晋封贵妃的时候他们家也送了礼,是一整块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观音像,玉质细腻温润,莳萝她们惊叹了好一阵子呢。”
甄嬛笑了笑,示意崔槿汐继续。 “还有这个。”
崔槿汐拿出一个长长的锦盒,“孟国公府送来的文犀辟毒筷,虽说银筷也能测毒,可远没有这个稀罕。”
“用毒之人最狠毒无比,防不胜防,到底是孟国公有心思。”
甄嬛感叹了一句,吩咐崔槿汐收起来。
“等等。”豆蔻眼尖地看出一丝不对,出声喊住崔槿汐的动作,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双文犀辟毒筷,伸手在筷尖上蹭了一下,食指拇指轻轻捻了捻,转而松下一口气,“槿汐姑姑先别忙着入库,拿去用白醋泡一泡,上头被人抹了点不干净的东西。”
甄嬛眉心一跳:“是毒药?”
“倒不是毒。”
豆蔻轻快笑道,“是类似于巴豆的药水,娘娘若用此筷,可能会吃些苦头。”
甄嬛诧异地抬眸和安陵容对视了一眼,有些意外:“我与孟国公素无往来,他送此物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猛然间,她似是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孟家……他家的小姐孟静娴是原要指给十七爷的那一位,也不知如今出嫁了没有?”
小允子回道:“还没呢,孟小姐一心思慕十七爷,至今都不愿出阁,都成老姑娘了。”
安陵容也感慨道:“她也是可怜,当年太后想要赐婚成全她一片痴心,被果郡王当庭拒婚,她被全京城的人看笑话,她也算刚烈,当即就表明了此生非果郡王不嫁,就这么耗到现在。”
感慨之余也有些奇怪,“只是好好的,他们家针对姐姐做什么?”
这时,崔槿汐又拿着一个锦盒走上前来:“娘娘,果郡王府送来的珊瑚手钏,奴婢瞧着真是精致得不得了。”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
甄嬛心事满怀地将珊瑚带在了手腕上,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才对安陵容说道,“我猜,孟小姐大抵是听到了些许关于王爷与我的风声,这才为难我。容儿,我怕,外头已有风言风语……”
“姐姐不是说你们俩的事情瞒得滴水不漏吗?”安陵容意识到这点后也紧张了起来,“除了槿汐和流朱,以及果郡王身边的阿晋,还有谁知道?”
“舒太妃和她的婢女都是知道的,还有,我曾去过清凉台,那儿的婢女或许也曾看出几分端倪。”
甄嬛细细数了一下,“我也不太敢断定。”
“我让人去查一查。”
安陵容当即拍板。
查这些事情并不难,没过几天,周楠就带着消息进了宫,可查到的内容却让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是说,孟静娴与果郡王相识多年了?”“是,探子来报,说孟小姐早十五年前就和果郡王认识了,两人来往甚为亲密,孟小姐甚至可以自由出入清凉台,而国公府上下包括国公爷,都默认了孟小姐会嫁与果郡王一事。”
周楠一五一十地说来,“更甚者,果郡王还曾与孟小姐私定终身,只是后来果郡王云游在外时结识了一名女子,一见倾心,便负了与孟小姐之约。”
“这名女子是谁?”
安陵容心头一跳,忙问道。
周楠却是摇头:“我们的人查遍了也没查到这女子是何人,只知道她和果郡王是露水情缘,过后不久就消失了,果郡王为此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安陵容稍稍松了一口气:“没事了,你先退下吧。”
知道甄嬛并没有暴露,安陵容安心了一点,同时也存了疑虑,孟静娴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 但这个问题并没有耗费安陵容太多心力去探究,关于六阿哥的夺子大战很快就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这日,她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到阿哥所,碰上的正是最精彩的部分,皇后一脸铁青地站在一旁,敬妃抱着六阿哥跪在地上哭着抱成一团,皇上气得不行,而甄嬛坐在皇上身侧正低声劝着什么。 偏殿里,嬷嬷宫女太监,还有太医,跪的跪,站的站,乌泱泱地围了一圈人。 “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安陵容进来后就先规矩地行了一礼,而后不明所以地看向皇上,“这是怎么了?”
她看向敬妃和六阿哥,“不是说六阿哥病了吗?这几日起秋风了,正是冷的时候,跪在地上当心受了寒气。”
“是啊敬妃,还是先起来说话吧,这般泼闹像什么样子。”
皇后黑着脸沉沉开口,她没有回答安陵容的话,而是看向皇上,义正言辞地说道,“皇上,照顾六阿哥的这群奴才克扣皇子份例,中饱私囊,当处之以鞭刑。”
正走到敬妃身边的安陵容眼神微微一闪,垂眸和敬妃对视了一眼,敬妃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她才转头看向六阿哥,状似不经意地撩开了他的衣袖,顿时惊怒不已:“六阿哥,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六阿哥瑟缩了一下,委屈地缩进敬妃怀里。 “今日若不是四阿哥发现不对,跑来告诉朕,朕都还被蒙在鼓里。”
皇上冷声开口,“皇后安排照顾六阿哥起居的人不知是哪里吃的熊心豹子胆,竟敢对皇子下狠手,是欺负六阿哥不会说话吗?!”
皇上猛地拍了一下桌几,“所有服侍六阿哥的奴才,即刻拖出去杖毙!”
皇后面色一白,立时开口道:“皇上,照顾六阿哥的两位嬷嬷可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六阿哥是嫡子,眼看着明年就要开蒙上学堂了,却被敬妃养得一身娇气,臣妾正是因为看重他,才指派了两位嬷嬷教导他,希望他能早些识礼数懂礼仪。”
她言辞恳切,仿佛是真心为六阿哥考虑,“都是臣妾的不是,先前忽略了六阿哥,敬妃虽疼爱他,却也过于骄纵溺爱,若再不抓紧些,只怕以后越发收不住性子,两位嬷嬷这才严厉了些,皇上若是因此而责罚她们,岂非害了六阿哥?”
“皇后娘娘当日带走六阿哥时,以臣妾过度溺爱六阿哥为由,撤换了臣妾安排给六阿哥的所有奴才,新上任的齐嬷嬷和宋嬷嬷对六阿哥一点也不上心,盛暑的天给他捂出一身的痱子,过后入了秋,又只给他穿单薄的衣裳。”
敬妃哭着说道,“皇上,六阿哥到臣妾身边后,一向健壮,这些年从没生过病,偏到了阿哥所,这才几个月时间,接连大病,人都瘦了一圈,臣妾……实在心疼。”
“恕臣妾多嘴,皇后娘娘,您为何会觉得六阿哥娇气就一定不识礼数呢?”
安陵容扶着敬妃坐下,让太医先给六阿哥上药,转而起身对峙皇后,“在臣妾看来,六阿哥一直以来都知礼守节,而敬妃娘娘温良宽厚,在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六阿哥更比其他几位阿哥多了几分谦逊文雅,他不会说话,但是待人接物从未有过毛躁的时候。”
她看向皇上,哀伤笑道,“皇上,安康以前可是最喜欢六阿哥的,也只有六阿哥会耐心陪着安康到处玩。”
皇上心里微微刺痛,看向六阿哥,想起这些年他在敬妃身边健康壮实的模样,对比眼下,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得宽大起来,不觉对皇后生了几分怨怼:“六阿哥才几岁,皇后如此这般,未免过于杞人忧天,反倒是弘时,皇后该时时教导他才是,那孩子近来读书又开始松懈了,还不如四阿哥用功。”
皇后脸色微微一抽,有些气短:“皇上说得是。”
“六阿哥还是交由敬妃照顾,皇后不必费心了。”
皇上起身,抬头睥睨众人,“照顾六阿哥的嬷嬷打入慎刑司,其余人均杖责五十。苏培盛,都拖下去。”
苏培盛连忙应是。 甄嬛见时机差不多了,站出来进言道:“皇上,敬妃姐姐膝下空空,六阿哥与她感情这般要好,不如直接将六阿哥记到她的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