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富察格格气得胸口都在起伏,“我好不容易生下王爷的长子,却依旧还是个卑贱的侍妾,如今连孩子都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只能交给富察书瑶那个贱人抚养,我不服!”
她眼里泛起水光,“永璜是我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他是我的孩子!”
喜儿在一旁只是叹气,在她看来,自家格格实在是太痴心妄想了,虽说都是富察氏,但自家格格的富察氏跟福晋的富察氏差了十万八千里,能得一个侍妾的位分都已是极大的恩典了,居然还敢想着母凭子贵?亏得福晋仁慈,换了旁人,大阿哥未必能被好好养着。 外头有婆子来传话:“格格,黄格格来了。”
富察格格缓了缓情绪,冷静下来:“请她进来吧。”
另一边的清漪苑里,富察书瑶正拿着一卷书坐在窗前发呆,静听窗外的风声,她的脸上微微露出些许伤感,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服侍永璜的丫鬟婆子都安排好了吗?”
“回福晋,都安排好了。”
岁兰俯身一礼后说道,“按照福晋说的,给大阿哥配了两个乳母两个丫鬟,还有四个洒扫的婆子和两个跑腿的小太监,就住在清漪苑的东边,那儿亮堂。”
“好。”
富察书瑶放下书,抬手揉了揉眉间,“桂园和芳园今日都还安分吧?”
梅兰竹菊四个丫鬟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岁兰开口说道:“芳园还好,月福晋一向温和有礼,新来的金格格也很会说话,两个人处得很好,桂园就……黄格格初入府就顶撞了青福晋,要不是有苏格格拦着,只怕要闹得人仰马翻。”
“青福晋这两日心情不大好,你回头包一份礼送去黄格格屋里,她近来很得爷的宠爱,别委屈了她。”
富察书瑶点头说道。
岁兰有些为难地应了是,一旁的落梅有些按捺不住,低声说道:“福晋,黄格格和碧玉轩的富察格格走得很近呢。”富察书瑶端着茶盏的手狠狠一顿,茶盖磕在杯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恍惚了一瞬,而后才轻轻吸了一口气,掩面喝了一口茶:“她们要好是她们的事,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岁兰看着富察书瑶,满眼心疼:“福晋,要不咱们回一趟富察府吧?实在是太委屈了些。”
“阿玛昨日递了消息给我,说皇上很有可能已经密诏立了爷为太子,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坐稳这个福晋之位。”
富察书瑶面色淡然,眼底却是挥不散的阴霾,“我委屈不委屈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宝亲王福晋的位置、未来大清皇后的位置是否属于富察家。”
岁兰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 竹枝愤愤地哼了一声:“当年王爷和福晋说得天花乱坠,什么此生只爱福晋一人,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哄得福晋死心塌地,如今倒好,庶长子居然都先有了,还送到福晋院子里来养,真是好大的脸……” “住口!”
岁兰厉声呵斥,横眉冷目地瞪着竹枝,“你有几颗脑袋几条命,敢在这里说这些大不敬的话?没的让人觉得福晋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竹枝不情不愿地将后半段的话咽回去,气得眼圈都红了:“我就是心疼福晋嘛,算上大婚的那一次,爷来咱们院子总共就三次,不是去月福晋那儿就是去碧玉轩那边,打量着福晋性子软好说话,可劲儿地磋磨。”
“好了竹枝,别说了。”
簪菊见富察书瑶脸色苍白起来,忙开口制止,“福晋,茶冷了,奴婢给您换一杯吧。”
富察书瑶有些累,将茶盏塞给簪菊后,闭眼靠在了软枕上:“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末了,又说道,“岁兰留下。”
待众人都出去后,岁兰上前给富察书瑶揉按太阳穴,温声说道:“福晋,富察格格留不得,她若是个安分的也就罢了,可她野心昭昭,妄想母凭子贵,又这般得爷宠爱,日后怕成心腹大患。”
见富察书瑶沉默不语,又说道,“福晋若实在为难,不如进宫问问熹贵妃娘娘的意思吧?”
“额娘最近忙得很,还是别拿这些小事去烦扰她了。”
富察书瑶抬手示意岁兰停手,再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你觉得珂里叶特氏如何?”
“海格格?”
岁兰脑中浮现出了一张惊为天人的脸,“福晋是想用她?”
“嗯,她是皇上御赐的格格,入府最早,就是性子过于乖顺了些,若好好调教,或许是个可用之人。”
富察书瑶垂眸淡淡说道,心尖却是一阵阵刺痛,她闭了闭眼,咬牙道,“晚上请海格格过来一趟吧。”
岁兰俯身应是。 夜幕渐深,珂里叶特海沅踏着晚风走进清漪苑,她长得极美,宛若古画上走来的九天仙子,美得让人不忍亵渎,一袭月白衣裳衬得她越发清丽绝尘,平白将富察书瑶都映照得暗淡了许多。 “给福晋请安。”
海沅上前给富察书瑶行大礼,“不知福晋召见妾身所为何事?”
富察书瑶抬手让海沅起身,示意她入座:“既然海格格开门见山还是山地问了,我也不好遮遮掩掩,有话便都直说了。”
她看向海沅,“我想要你为我所用,不知你意下如何?”
海沅有些意外富察书瑶的直白,眼睛轻轻眨了一下,忽而一笑,说起毫无相干的事情来:“福晋可知,咱们这位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撑着下巴微微靠近富察书瑶,眼底波光流转,“他呀,是这世间最自私的人,凡事只考虑自己,但凡对自己有利的,他就会想尽办法去得到,相反,若是对自己不利或毫无用处的,他立马就会抛却脑后。可巧,妾身也是这样的人。”
富察书瑶看着海沅笑得弯弯的眉眼,心里猛地一沉。 并不是因为海沅的性格与她的外貌截然相反这件事,而是因为她对弘历的评价与自己所想的如出一辙——原来,他当真是这样一个人。 “爷给了福晋人前的体面,福晋帮爷把府里打点妥当,如此等价交换,谁都不亏欠谁。”
海沅似是没看到富察书瑶难看的脸色一般,继续说道,“那么,福晋既然想要利用妾身扳倒碧玉轩的那一位,不知福晋要拿什么东西来换呢?”
富察书瑶定定地看了海沅许久,才开口说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爷不宠爱你了。”
大婚后第二天,府里的侧福晋和格格们就都来拜见富察书瑶,当时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最边上的海沅,惊叹她美貌的同时,也奇怪于她的不得宠,眼下倒是知道了——海沅太聪明了,她不是不得宠,而是不想承宠,弘历身上并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海沅还是眉眼弯弯地笑着,撑着下巴微微歪了歪头,故作俏皮:“所以,福晋的回答是?”
“你想要什么?”
富察书瑶紧紧捏着手帕,掌心出了一层薄汗。她心里有些没底了,海沅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好掌控。
海沅看着富察书瑶,半晌没有说话,蓦地,她勾唇一笑,清丽的面容无端带上了一分魅惑:“妾身很喜欢福晋呢,不如,就拿福晋心里原本属于爷的位置来换吧?”富察书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海沅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脸色涨得通红,素白的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你、你胡言乱语……放肆……” “妾身知罪。”
海沅起身懒洋洋地俯身请罪,抬眸却依旧笑盈满面,改口道,“福晋想要做的事情妾身已经知晓了,若妾身做到了,福晋就将贴身佩戴的九龙玉佩送予妾身吧。”
富察书瑶脸上红晕未褪,怔怔地看着海沅行礼离开,低头看了一眼戴在身上的九龙玉佩,倏然想起这是弘历与她互通心意时亲自送她的定情信物,这才想起要拒绝,可再抬头时,眼前哪里还有海沅的影子。 “福晋,可是谈妥了?”
岁兰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问道,“奴婢在外头听见好大一声响,可吓坏了。”
“无事,海格格说话失了些分寸,但到底还是答应了。”
富察书瑶不愿再多说,摆了摆手,示意更衣歇息。
岁兰见富察书瑶神色不愉,也不敢再多问下去了。 时间眨眼就到年关,甄嬛册封皇贵妃的典礼结束后,安陵容的封后大典就近在眼前了。 大典前三天,内务府将皇后吉服和礼冠等一应都送到了未央宫,莳萝豆蔻和紫苏白芷四人几乎是日夜轮岗地绷着神经,生怕出一丝一毫的差错,未央宫里的其他人也都一个个警醒着,就连顺嫔也神神叨叨起来,不停祈祷大典那天是个好天气。 在这样的气氛里,安陵容不免也紧张了起来,动不动就到永寿宫和甄嬛校对各个细节,惹得甄嬛捧腹不止。 “姐姐又笑我。”安陵容气呼呼地将手里的绢帕丢到一边,“谁会料到封后大典会这么麻烦呢!”
“就这,还是皇上想着不要奢靡太过,删减了不少环节的呢。”
甄嬛指着桌上的册子说道,“你是不知道,礼部尚书最开始呈给皇上的封后仪制……”她比划了一下,“比现在这版要多出整整一倍的内容,你还不知足。”
安陵容吃惊地捂了下嘴巴,暗暗叹了一声,心有余悸道:“还好皇上删减了。”
“好了,别贫了,赶紧回去歇息。”
甄嬛将她手里记着各处细节的纸张拿走,笑道,“明日全程都会有礼官提醒你该做什么,不必记这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睡觉,其他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安陵容被甄嬛推着走出永寿宫正殿大门,院子里,敬妃欣妃、顺嫔宁嫔以及福贵人都还在忙着,见安陵容出来,七嘴八舌地让她赶紧回去休息。 “明日还有得忙,可别在这儿废心神了。”
敬妃示意莳萝赶紧扶安陵容回未央宫去,“皇贵妃这儿有我们呢,你呀,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去。”
安陵容心头一暖,点了点头,自回未央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