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游刃有余的沉稳和自信的底气,白露感受到了。
她突然意识到,小姐身上不知何时有了不输于老爷夫人,甚至压过老爷夫人一头的威仪。 林瑜对她说莫怕,她对跟着小姐忤逆了夫人老爷的事情,忽然真的就不再那么害怕了。 …… 徐香和林衍没有立马发火。 他们第一次被女儿忤逆,气的站在外头懵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林衍狠狠瞪了一眼妻子:“看看你教的好女儿!真有主见呐!”便自己先上了马车。 徐香叹了口气,不敢反驳,只默默跟着丈夫上车,然后两辆马车一起朝着皇宫驶去。 路上,林瑜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白露,心想,我的命运捉摸不定,可这几世看下来,对你来说,到太子的身边去,或许就是最好的命运了。 可是阿露,抱歉,我没有办法为了成全你和他,就把自己嫁过去啊。 等到马车抵达皇宫,林衍和徐香先下了马车,林瑜被白露扶着刚掀开门帘,就听见外头传来了父母略显惶恐的行礼声:“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她微微一愣,抬头望去,果然瞧见不远处有一辆马车,似乎停在那等待已久。 而车内之人瞧见林家马车出现后,就掀开门帘,在身旁老婢小童的搀扶下,略有些跛足的缓步下了车。 阳光下,那人一袭月白色锦袍,清新素雅,衣物上的暗纹低调简约。和林瑜印象中偏爱朱紫等浓郁颜色的华贵模样,完全不同。 众人皆跪地俯首时,他抬眸望来,远远地,林瑜看清了他的脸。 肤色依然冷白如雪,长发依然浓黑如墨,容貌依然熠熠生辉,艳丽俊美,灿若云霞,夭若玫瑰。 可原本桀骜孤高的眉眼,如今竟不可思议的温文尔雅,动静有度起来。 那张脸,是当今太子朱容湛没有错。 可是……他总被弹劾的好美色、喜华服、爱奢靡,举止轻佻,性情躁烈呢? 怎么目前所见的一切,都截然相反? 简朴的马车、素雅的常服、身旁服侍的美婢姣童,全然不见踪影。 在震惊之中,林瑜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点漆般的乌黑眼眸,如此清冽明亮,和记忆中那要么似笑非笑,阴晴不定,要么布满血丝、狂乱涣散的模样相差甚远。 朱容湛望着她,神色平和,眉眼之间,只带着礼貌性的浅淡笑意。 但他本就眉眼风流,三分的笑意,看起来也像是十分的挑逗。 这少年郎站在原地,自有一段秾艳风情,所以一动起来,那微跛的模样,才如白玉生瑕,叫人可怜叹息。 太子殿下,难不成是亲自迎出宫门,在此等候? 可自他摔下马,跛了足后,就厌恶外出,不愿与人相见。 难道是他恰好有事经过,碰巧遇见? 又或者……他还记得白露,记得自己上一世的爱人,所以迫不及待? 眼见着只有自己还在站在马车上,林瑜心中一紧,来不及继续去细想,连忙和白露一起下车,随众人跪下。 过了片刻,太子缓缓走到近前。 等到太子开口,语气温和的叫他们起身时,林瑜忍不住长松了口气。 她前世在草原上待习惯了,虽说还记得行礼的流程,但膝盖已经不大适应和坚硬的地面接触这么久。 白露惦记着她昨夜刚吐过血,连忙将她扶起。起身时,她膝盖痛楚,脚步微微踉跄一下,倒进了白露的怀里,把她撞的一晃。 太子的目光蓦然如剑一般的刺了过来。那一瞬间,林瑜好像又看见了记忆中那个,对白露荣宠殊异,无有不应的男人。 她并不介意太子不爱她,而爱上她的侍女。反正她也不爱太子,可最后朱容湛毫不犹豫的牺牲了她,还是令她心寒。 她能理解他的决定,但这不代表她就能接受。 这时,朱容湛的目光已经柔和了起来,眼神变化速度之快,几乎让林瑜觉得刚才那一丝冷芒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温柔道:“这位便是林家淑女了吧?怎么,可是身体不适?”
那违和的语气,让林瑜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一时拿不准该怎么应对这位极其陌生的太子,又觉得,说不定他的温柔是朝着白露去的。 想到这里,林瑜便觉得荒谬可笑。 她自诩清醒,穿越前又看过那么多网文,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故事中那个最愚蠢的角色——男主心上人的挡箭牌。 她沉默间,林衍见太子主动关心,不由得一脸欢喜代为解释:“多谢殿下关心,小女已请大夫诊断过,并无大碍,只不过昨日做了噩梦,受了惊吓,今日才有些憔悴。”
“噩梦?”
朱容湛蹙了蹙眉头,缓缓道:“什么噩梦?”
他浅浅一笑,眉眼舒展,如春日海棠初绽:“见到本宫前,林家淑女竟做了噩梦吗?可是本宫长得太过可怕了些?”
然而世人皆知,他貌若好女。 林衍为表恭敬,即便是玩笑话,也立马跪下请罪。林瑜无法,只能跟着父母跪下。 可她膝盖刚一弯曲,就有人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稳稳扶住了她。 林瑜心中一颤,想到最近一次的死亡——她在营帐外被苍洮抓住时,他也是这样,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种强而有力的禁锢感,让她几乎是下意识猛地抽回了手,脸色控制不住露出几分惧意。 这反应多少有些过度,朱容湛不禁微微一怔,连忙收回手,却在衣袖之中,紧紧的蜷起手指,握紧了拳头。 克制。 他告诉自己。 克制一点,慢慢来。 “抱歉,是本宫唐突。只是淑女身体不适,就不要跪来跪去的了。”
说完,他又看向林衍,表情转冷,语气也变重了些:“本宫不过开个玩笑,林大人自己年富力强倒也罢了,怎么也不顾及顾及女儿?女儿身体不适,大人没有半点担心,反而一脸欢喜,这又是何故?”
他口口声声都仿佛在维护林瑜,但林瑜并不认为自己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与其说他阻止她下跪,林瑜倒觉得,他为了阻止白露跟着她一起跪的可能性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