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回到林瑜的院落中时,之前她不在顶替她在林瑜身边照顾的小侍女正捧着一碗蜜水,坐在屋外的回廊上喜滋滋的喝着。
瞧见她神思不属的回来,小侍女开心道:“白露姐!你回来啦!小姐醒了,给咱们都分了一碗蜜水,你记得去拿,就在偏屋里!”白露恍惚回神,愣了一下:“哦……好。”
她径直走进林瑜的卧室,却见林瑜已经醒来,正坐在绣棚前绣花。 寻常大家小姐都喜欢华丽秾艳的衣物,首饰环佩,一个比一个珠光宝气。 林瑜却讨厌繁琐复杂的服饰,在内室,只简单穿一件蓝色抹胸,长发盘在脑后,更显脖颈细致纤纤。 虽说她下身水色衬裙,外罩一件白色喇叭袖长衫的模样,恐怕比丫鬟还要穿的素净,但林瑜更重视穿着舒适。 白露瞥了一眼那绣样,就知道是要送给李萤的风信子。 “小姐……”她讷讷开口。 林瑜抬头见她神色有异,一副不安惶然的模样,顿时皱眉道:“怎么了?可是你家里人又来问你要钱?”
白露一下跪了下去,哭了起来:“不是……呜……” 林瑜吓了一跳,连忙插好针站起来扶她:“有什么事你别着急,慢慢说,怎么了?”
“刚才,刚才不是奴婢家里人,”白露又羞惭又愧疚,抽泣不止:“是太子殿下叫人,叫人把奴婢带走了。”
林瑜愣了愣:“他对你做了什么?”
“殿下他,他不知怎么的,知道了小姐的行踪,问我小姐你是不是去过星门观……我,我……” 林瑜瞅着她,冷静道:“你都说了?”
白露伏地大哭:“小姐,我,我抵挡不住……太子殿下的威严,我……他往那一坐,我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他身边还有个侍卫,只有一条手臂,看起来凶狠的很,我害怕……” 林瑜叹了口气:“你都说了什么?”
白露抽噎着道:“我,我没说什么,我两次都只是在马车上等小姐回来,连李氏长公子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那你慌什么?”
听她言辞冷静,白露红着眼睛,抬起头来,瞧见林瑜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不禁一愣:“小姐……若,若殿下大怒问责,怎么办?”
“不怎么办。”
林瑜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您,您就一点儿都不心慌害怕吗?”
“心慌害怕又有什么用?还不到死到临头的时候呢,到了那时,再慌不迟。”
林瑜道:“太子殿下只问了你这些?他还对你说了什么别的吗?”
“他……殿下说,”白露望着她,见她气度雍容,平静自若,想起若是自己,肯定慌不自禁,不禁心生敬佩,又自卑失落道:“殿下要见您。”
“他让你来通知我?可定了时间地方?”
白露失魂落魄道:“殿下说,今天下午,他在玉香楼等您。”
玉香楼是京师最有名的几家酒楼,林瑜当太子妃时,最喜欢这家做的鲈鱼。 林瑜轻轻一叹:“既然如此,让贵客久等不好,我们这便出发吧。”
白露连忙去唤小侍女打开衣柜,取来外出时可穿的衣物,自己去净手,为林瑜重新梳发。 铜镜里映出她们两人的身影,林瑜正垂眸在妆奁中挑选耳环,整个人清丽绝俗,素雅恬静。 白露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心中不禁对比起来。 虽然小姐美丽,但我也不差,只是我出身不如小姐高贵罢了。 她痴痴看了许久,等林瑜戴上耳环,才回过神来,低头继续为她挽发。 “阿露。”
林瑜能察觉到她的分神,她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什么。”
白露强自笑了笑,“只是,只是奴婢这种身份,没想到这些天竟见了太子殿下好几次,不免有些……有些不安。”
“别怕,”林瑜道:“太子也是人,他不会伤害你的。”
她这话说的好像对太子殿下十分了解熟稔,白露心中微酸,只得强笑道:“是。”
等到妆扮完毕,林瑜犹豫了片刻,仍然是选择了头戴斗笠,马车上不立林氏的旗帜。 一行人低调的驶入玉香楼,白露将林瑜扶下马车,就见到有侍者恭恭敬敬的在门口接待。 “可是林氏淑女?”
白露颔首,那侍者便在前带路,一路指引林瑜上了三楼,示意走廊尽头的包厢有人等候。 那是玉香楼风景最好的包厢,通过窗户,能将京师中最为繁华热闹的街市尽收眼底,隔了一条河流,还能瞧见河对岸的花街柳巷,莺莺燕燕,满楼红袖招。 林瑜与白露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瞧见朱容湛坐在窗边,却背对着窗外的大好风景,手握朱笔,正在审批奏折。 他的身后,的确如白露所说,立着一位独臂侍从。 林瑜第二世从未在朱容湛身边见过这人,不禁有些好奇。只见对方面色严肃,一身肃杀之气,显然经过鲜血与沙场的磨砺。 林瑜顿了顿,摘下斗笠,上前见礼。 但听见推门声,朱容湛就已经抬起了头来。 她行礼时,他已站起绕过桌案,来到她的面前,想要伸手扶她:“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
林瑜后退一步,回避开他的手,不愿被他触碰:“听说殿下有事找我。”
而她退后,白露自然在她身后,也跟着退后。 她想起自己登上马车时,太子殿下的冷淡疏离,又想起方才小姐进门时,他就迫不及待的抬头,不禁捏紧了衣袖。 而见林瑜态度生分,朱容湛收回伸出的手,怔了片刻,才道:“是,我有事找你。”
他挥了挥手,那独臂侍从便知趣退下,白露犹豫了片刻,见林瑜并未出声挽留,只好也跟着低头退出去。 见左右无人,只剩他们两人,朱容湛才低声道:“我若无事,就不能见你么?”
“如果无事,孤男寡女,怎好单独见面?”
朱容湛苦笑道:“你明明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接受?”
林瑜不语。 见状,朱容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别一直站着了,入座吧。”
林瑜这才坐下,只是仍规规矩矩的身姿笔挺,并不放松。 朱容湛犹豫了良久,才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不是去过星门观?”
“是。”
“为什么?”
林瑜望向他:“殿下不是都知道了?”
朱容湛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白露说,你要与那李氏长公子议亲?”
林瑜笑了笑道:“不知白露都是怎么与殿下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