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师渐渐对太子将要出京一事做出反应的时候,林瑜再次前往星门观,李萤给她看账本,上面清楚详细的记录了第一批卖出去的每一件礼物的去向和卖出所得的钱财,然后这笔钱财又换得了多少粮食,存放在哪里。
每件礼物换得的金钱都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但林瑜看着它们,仿佛只是看着一串单纯的数字。 戍寅看着她那副平静的模样,都忍不住咂舌:“那可是很大一笔钱呐。”林瑜点了点头:“是啊。”
穿越前,甚至是第一世的时候,她都肯定不敢这样轻易的动用这么大一笔财富。 但第二世、第三世的荣华富贵,已经让她的心态大为不同。 这世上最珍贵华美的礼物都曾在她的指尖被她随意的把玩,她想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过,因此物欲方面只要吃穿不愁,就没有更多的需求。 “我吃穿不愁,剩下的钱再多,也不过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林瑜故意逗他道:“你想,你家公子现在也是富贵人家,对吧?可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哪天李氏出了事,又或者他突然去世,那么多钱还不是落入别人手中?存着还不如花掉划算,自己享受完,对吧?”
戍寅狠狠“呸”了一声:“不许你咒我们家公子!”
林瑜笑了笑,没再说话。 以她重生多次的经历来看,朱容湛贵为太子,苍洮贵为北戎王,然后呢?一旦没有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权势,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所有的一切都将落入别人手中,这年头,可没办法把钱存进瑞士银行,也没有转移资产出国跑路的后路。 所以大家都只能疯狂厮杀,以求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 可是死得多了,在林瑜眼中,这看似必要的努力,就会像是守财奴的疯狂一样,只显得虚妄。 经历过生死,便会觉得许多呕心沥血的机关算尽,都不过是徒劳的无用功。 本就是以千万人奉养一人的财富,重新散入百姓之中,反倒是落在了实处,再多的财富在人手中,也只是一种虚幻的象征,变成粮食,才是真的可以让无数人活命。 林瑜知道这种行为有很多自我满足的成分,但那又怎么样,她有这个能力满足自己。 这么多钱,她乐意怎么花都是她的事情,哪怕全扔了,全烧了,也随她高兴。 三日后,太子离京。 与此同时,京师中忽然有流言传出,据说北戎王苍洮之所以指名道姓的求娶林瑜,乃是因为草原上天赐箴言说,得林氏玉者,得天下。 林氏玉者,林瑜。 林瑜:“……这就是你对付苍洮的办法?”
李萤蹙着眉头,微微摇头:“不是我。”
他强调道:“更何况我答应过你,事先会先告诉你,等到阿瑜同意才会动手。”
见他神色郑重,林瑜不禁微微一愣:“那会是谁?总不会是苍洮?”
他想娶她,可这种谶言一出,天子就算原本准备同意,这下也会犹豫了。 见她仍然怀疑,李萤苦笑道:“阿瑜,若是我做的,怎么会用‘得天下’这样的话语?苍洮不能娶你,我岂不是也很坐蜡?”
没错,“得天下”的谶语一出,李氏如何敢再提起议亲之事? 若不是苍洮,又不是李萤,还不希望她嫁给他们两个人…… 难道? 李萤轻声道:“恐怕,是东宫离京前的安排了。”
是朱容湛吗? 不知为何,林瑜却隐隐约约觉得这不像是他的风格。 可不管是用排除法,还是用最后看谁得利的办法去推断,好像也只有他了。 忽然之间,她便不再需要在苍洮和李萤的逼抢中勉力支撑,而又得到了一段可以松口气的自由时间,如此看来,倒算是对她有利。 但和“天下”牵扯在一起,又会是好事吗? “莫怕,阿瑜,”李萤显然也想的与她一样,这样的谶言落在女子身上,祸福难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但得了他的保证,林瑜也无法放下心来。 先不说李萤有没有可能别有用心,单说李氏,虽然看起来势力很大,但搅动风云也只能在暗处动手,如今皇室权威还在,天子颇得民心,在明面上迎娶一位“得天下”的女子…… 李氏避嫌还来不及。 若是李氏与李萤的意见不同,他能动用的就只有汤春门人的势力,而那些暗处的势力,看起来庞大,但刺杀、传谣、下毒、搜集情报或许在行,却也没有办法能在明面上做些什么。 李氏帮不了她,也不会帮助李萤。 一想起那个场面,比起前者,林瑜倒对后者很感兴趣。 第一世的时候,她也曾与家族对立,如今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看看,李萤若是和她第一世一样与家族对立,会有什么后果。 他大概不会被灌杀毒酒,但他会孤立无援吗?会无能为力吗?会变得举步维艰吗? 前世在暗处无所不能的幕后黑手、反派大BOSS,这一世也会有力有不逮,计谋难以顺遂的时候么? 林瑜看完最新的账本,又去瞧了瞧买入的粮食数量后,便带着春华和戍寅离开了星门观。 她一路上心事重重,便想支起车窗的门帘,隔着一层薄纱,望着窗外的风景分散注意力,以免总是生出些消极的念头。 只是看着窗外红尘万千,又不免觉得车厢内封闭逼仄。 林瑜想下车逛逛,于是叫停了马车,带着春华和戍寅下了车。 可若没有目的地,站在原地未免无措,还是得找个目标为好。 逛些什么好呢? 林瑜看了看春华,决定去绸缎店瞧瞧。 她自己的衣服是够穿了,但若是有什么漂亮的布料,给春华做些新衣服也不错。 若有合适的,戍寅也可以来一套。 也许还能再去瞧瞧有没有舒适好穿的布鞋。 林瑜的鞋子精美是精美,可全都不适合穿着长久行走,按照后世的话来说——这种鞋子就不是为了走路的。毕竟能穿如此绣鞋的姑娘,都是大家小姐,鲜少出门,就算出门,也自有马车接送,不必靠自己走路。 但林瑜想走路。 马车是方便,可还是自己的双脚可靠,再说,多运动对身体也好。 她给春华和戍寅各买了一匹色泽鲜亮的丝罗和一匹柔软耐磨的棉布,交给裁缝定制一身新衣,又挑了双布鞋。 就在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林瑜突然一愣。 因为在这游人如织的街道上,在无数纷乱喧杂的声音和各色香粉、胭脂、熏香、食物的香气里,她闻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味—— 和风霜谱极为相似的,清澈冷冽的白檀香气。 她顿时僵在原地,呆呆的站了片刻。 没错,是陈辞身上的熏香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