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辞说话的语气那样柔软,话语又那样动听,林瑜怎么可能不为之所动呢。
可是,有所触动是一回事,不可自拔又是另一回事。 她笑道:“你从哪里学来讲这么好听的话?”陈辞皱眉道:“明明是肺腑之言!”
“好,好,我又没说我不相信。”
林瑜眉眼弯弯的捧住了他的脸:“那你听我说,我是这么想的:我们曾经是弱者,见识到了这个世界对弱者不太友好的一面,现在我们有能力了,可以让弱者也能活的更好,因为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们也就能活得更好。你觉得呢?”
陈辞点了点头:“是。阿瑜说的对。”
“你敷衍我?”
“没有!我是真的和阿瑜觉得一样!所以我才会组建螳臂军!我们螳臂军,就是为了像阿瑜曾经说过的那样——‘对抗强权和压迫’。”
林瑜这才放心。 “所以你会和李萤一起,把河东官场这些人解决掉,从他们的嘴巴里、手心里,把粮食挖出来,交给需要的人,对吧?”
这句话,可以有正反两种含义的解释。 陈辞用罗元青的身份在外活动,必然会有一些不方便出面的场合,李萤需要动用李氏的名义帮他周旋。 而有李氏的背书,罗元青的身份便绝不会被人怀疑。 如果最后陈辞对河东士族下手,那么这些士族必然会认为是李氏的阴谋。 如果李萤信任林瑜和陈辞,他们轻而易举便可以挑拨离间,将李氏陷于不义。 陈辞确认道:“阿瑜是希望我……收敛还是?”
收敛,就是不要暴露螳臂军的身份,一直使用罗元青的赈灾使身份,完成赈灾使该完成的事情。 不收敛……那可能就是完事后,把没有利用价值的河东士族全部杀光。 林瑜道:“收敛一点。”
不要连累李萤。 陈辞明白了,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怕他误会,林瑜解释道:“现在让李氏陷于混乱没有必要,对我们也没有好处。他现在是我们的盟友,削弱盟友的力量只会对我们不利。”
“可李氏势大,”陈辞垂眼,露出几丝担忧:“如果最后,他们冲出来想摘桃子,怎么办?”
“不必因为那么远的事情,现在就开始怀疑戒备他们。至少现在他们还不会做什么。”
因为根本还没有做出什么值得垂涎的成果。 “等我找到太子殿下,我们也许可以组成三方联盟。代表朝廷的太子、代表世家的李萤,以及代表平民百姓的我们。那时,如果李氏有所异动,我们完全可以联合太子压制他们,太子有大义,而我们有民心。怕什么呢?”
听她将自己与他称为“我们”,陈辞下意识微微一笑,却又欲言又止。 “……你担心我找不到太子?担心太子已死?”
陈辞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不必担心,如果,我真的失败了……”林瑜不愿承认这个结果,但她知道,自己也应该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大可以去找别的皇子合作。螳臂军能帮他们做很多事情,总会有皇子愿意的。”
“那就好。”
陈辞道:“阿瑜都想的很明白,那就好。我一直很担心你……”
“担心我不管不顾,只想找到朱容湛,绝不接受别的结果?”陈辞不好意思道:“嗯。”
“放心。”
林瑜笑了笑,心想,对于生离死别这件事情,她已经很有经验了,才不会要死要活。
如果要算上今生,她与朱容湛,其实早已经分离过三次。 第一次,她是他的太子妃,死别。 第二次,她远嫁北戎后,再不相见,算是生离。 这一次……还是薛定谔的猫。 只有当她去追寻北戎商队的时候,结果才会坍缩确定成唯一的结局。 …… “王,我们的人都被监视了。”驿馆之中,苍洮摆弄着一盘围棋,但他只是随便落子,根本不管符不符合围棋规则。 他就是觉得这玩意儿,许多人都觉得很风雅,他闲来无事学学看,以后说不定能给阿瑜一个惊喜。 “不仅被限制外出,凡是外出人员身边,都必须配备一位大涂的随行官员。”
听见属下的回报,苍洮不以为然:“太子失踪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被监管起来也很正常。”
“大涂皇帝,是不是已经怀疑我们了?”
“怀疑就怀疑,怀疑我们不是很正常?”
苍洮道:“大涂人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我们继续在大涂京师停留,会不会有危险?”
“暂时不会,”苍洮笑道:“大涂若有证据证明是我们所为,早就把我们抓起来杀掉了,怎么可能只是派人监视?”
“可王您也说了,这只是暂时的。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苍洮抓了一把黑子握在手里,上下晃了晃,听见掌心传来一阵“哗啦哗啦”声,觉得这沉甸甸的声音很有些好听——就如同现在的局势。 一切,尽在他的手中。 苍洮志得意满道:“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
“如果我们现在溜走,岂不是显得做贼心虚,不打自招,承认了与太子失踪有关?到时候大涂天子震怒,必然派军追击攻打,我们来大涂只带了一个使团,恐怕很难逃走,就算逃走了,也得不偿失。毕竟我们抓的只是个太子,又不是天子。”
“那?那怎么办?”
“理直气壮的留在这。”
苍洮平静道:“我们越是毫无异状,嫌疑就越小,大涂天子怀疑的对象就越多。一旦他对其他人出手,局面必然混乱,我们便能浑水摸鱼,全身而退。”
部下沉默了一会儿。 苍洮道:“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不,王说的很有道理。不过,王,你不想离开的原因,和林氏那个女人有关系吗?”
“你问这个干嘛?”
“自我们的人被大涂严密看管起来之后,你就再也不能溜去林府,再也不能去见她了。”
“……所以呢?”
“哦,没什么,就是今天我出门购买物资的时候,听说了林氏淑女重病的消息。”
苍洮原本正在研究自己在棋盘上用黑白棋子摆出来的图案,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