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明走了,王煜智和程月舒相顾无言,少年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
想方设法瞒着的秘密被揭开,他窘迫地恨不得钻到地底。 可又有一种隐蔽的欢喜。 即便知道他最丑陋的模样,程月舒也没有离开,还出手帮了他。 是不是说明……她对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王煜智的眸中仿佛染了雾气,深处闪动着某种情愫。 “提醒任务者,王煜智的好感度再次增长,现为72。”备用系统的电子音很是欢快,仿佛比程月舒本人还要激动。 程月舒想到之前听说过的,当好感度超过七十后,代表着被攻略者对任务者产生了爱情。 从这以后刷好感度将变得极为容易,也很少会再扣好感。 在苏丽口中,这也是成功的前兆。 “谢谢你。”
王煜智低下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够,只能重复道:“真的……谢谢你。”
从小到大,程月舒是第一个愿意帮助自己的。 她救了自己两次,天台一次,刚才一次。 刚才那次却又比天台更让他铭记。 无论王蓉还是那个男人,明明有着血缘关系,却将他当成一个讨嫌的垃圾,程月舒却愿意报警,甚至出手相助。 即便会给她带来麻烦。 程月舒靠近一步,王煜智的脸红到极致,鼻尖上沁出汗珠。 “我、我是说,那个,刚才,就是……” 他心如乱麻,语无伦次到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什么。 直到程月舒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客气,都是同学。”
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让人很难产生半点绮念。 王煜智抿着唇,有点失落,“如果是别人的话,你也会帮忙吗?”
“当然,我是守法公民,制止犯罪人人有责。”
王煜智勉强笑着:“那就更应该谢谢你了。”
“别客气,我走了。”
程月舒拽着书包带甩到肩上,顺手从桌洞里掏出漫画书。 就这样单肩背着包,看着漫画走了出去。 仿佛刚才无事发生,这只不过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放学时间。 王煜智常常吐出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玻璃反光中的自己。 半边脸都是青红的印子,有几分吓人。 他扯动嘴角笑了起来。 果然啊,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一个野种,他怎么能去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明明是程月舒同学善良,就算换了个人她一定也会这么去做。 是他想多了……想的实在太多了。 程月舒走出校门口,伸出手看了看掌心微不可查的粉末。 荧光粉,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有售,对于小学生来说有些幼稚,对中学生而言刚刚好。 通常是女生用来偷偷将自己的心思排列在本子上送出去。 白天里看不出什么异样,到了晚上那些告白和暧昧的段落才会显示。 程月舒想用它来证明一个猜想。 回到家中,如往常般吃了晚饭,收拾碗筷的中年女人揉着肚子。 “今天吃的太多了,月舒,过会陪妈去消消食。”
程月舒从善如流:“好,刚好我也想出去散步。”
“还是女儿贴心。”
程母瞪一眼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中年男人。 “不像有些人,屁股就像被胶水黏在沙发上似的,挪都不挪一下。”
中年男人将电视频道的声音调高了点,全当没听到。 “哎哟看看这什么人呐,我真是当初瞎了眼,怎么就跟了你。”
程母气得恨不得将手里的碗筷砸过去,偏头朝程月舒含沙射影:“你以后可千万别跟妈一样命苦,不然这辈子都得当老妈子。”
程月舒失笑:“知道了。”
程父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无奈起身。 “行行,我来洗行了吧!你们娘俩快去散步吧。”
程母这才善罢甘休,“这才像话,老程你洗干净点啊,我回来是要检查的,还有,别说让你洗碗就只洗碗,锅也得洗,灶台擦一遍。”
“知道了领导,你麻溜的吧,别耽误我干活。”
程母心里舒坦了,又朝程月舒道。 “不过等你上了大学后找对象,还是得按照你爸的标准找,找本地人,父母都能帮衬的,当初我就是看重你奶奶爷爷都是高知分子,不然啊……” 程父听着撇嘴,朝程月舒做口型——“你瞧你妈”。 真是一阵一阵的,没人惹得起哦。 程月舒被母亲挽着出了门,临走前朝厨房的方向看去,只见程父宽大的背影正弯腰在水池般,如勤恳的老黄牛。 在经历了这么多世界后,这是程月舒最为平静的一个世界。 没有上来就被男主角虐身虐心的戏码,王煜智反倒需要她去拯救。 父母虽然都是普通人,却勤勤恳恳也没什么坏心思,是最简单不过的市井人家。 每天茶米油盐酱醋茶,一辈子平平淡淡,没有多少惊心动魄,却是程月舒最喜欢的烟火气。 晋级赛所在的世界,似乎比想象中要平和的多。 程月舒思索着,已被程母拉到了不远处的公园散步。 孩子的笑闹声嘈杂却有趣,来往牵着绳的铲屎官们正在互相交流心得,半人高的小男孩被一条哈士奇吓到,瑟瑟发抖却又想伸手去摸。 天色渐渐暗去,路灯还未全亮。 就在一派祥和中,程月舒陡然看见不远处一抹绿色的荧光。 程母也仿佛有心灵感应般,“那边好像有跳广场舞的,走,咱们去看看。”
虽然距离退休还有些年份,但程母已在业余时光开始加入广场舞大军,平日酷爱看那些老太太又琢磨出什么新花样。 一切都那样顺理成章。 程月舒几乎是被半拽着走过去,刚靠近,耳膜却被一阵尖锐的叫嚷着刮过。 “你到底还要拖累我到什么时候!你怎么不去死,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程母也不由得带着程月舒去吃瓜。 而被围在中心的两人,正是王蓉和王煜智。 王煜智肩膀的荧光粉发着微弱的绿光,而他本人却恍若未觉,只如公园中安静的树桩,长久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