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杰跟着车车去看小黄。
进了车车家,头一眼见到小黄,武文杰的眼圈又红了。 他的大黄跟眼前的小黄,外形长得不大一样。大黄是土狗,小黄是狼狗。 但在武文杰看来,小黄的那双眼睛跟大黄的几乎一模一样,透着真诚、善良和信任。 小黄显然是病了,精神萎糜,皮毛也失去了光泽,还有点流口水。 这个症状大黄也得过,是武文杰给它治好的。他依据的是村里的老人教给他的方子,那是个歌谣,一共是十二句,针对狗狗的八种症状,开了八个方子。 好长时间没用它了,那个用药的歌谣,他有些记不清了,得回忆一下。 他上前轻轻抚慰着趴在地上的小黄,脑子里一句一句地想着。 终于,他想起来了。 狗狗是咱好伙伴,伙伴病了该咋办? 我有一剂狗病方,帮咱伙伴来解难。 感冒着凉流鼻涕,狗舌草里苦荞掺; 不想吃喝不消化,麦芽山药温水拌; 肚疼鼓胀拉不出,玄米加进红薯干; 吃了脏物腹中绞,快灌菨草煮蜍甘; 口吐酸水毛皮枯,一碗盐水就烧蒜; 咳嗽气喘心跳快,杷叶姜片加雀蛋; 尿红尿黄尿不出,玉米须配半边莲; 脚趾长出红豆豆,一把仙菊来熏烟。 (作者特别声明:此偏方纯属虚构,切务当真,如有雷同,当为巧合。声明完毕。) 这个歌谣,武文杰是特意用浓重乡音念出来的,听上去颇为好笑。当时他就是那么学来的。 车车大概顶多听懂了一半,但恰恰是这种半懂不懂,让她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武文杰让车车去拿一头蒜,剥开后把蒜放在火上烤熟。 一股蒜香味弥漫满屋。 小黄显然也闻到了,打了两个响鼻。 武文杰等蒜凉了,拿了几瓣,递到小黄嘴边。 也许是武文杰刚才念念有词的神叨劲,让小黄也产生了敬畏,它十分乖巧地把那几瓣蒜全都吃了进去。 武文杰又让车车拿来小黄的喝水碗,在里面放了点盐,然后倒入温水,搅拌均匀后放在小黄面前,小黄也温顺地喝了进去。 弄完这一切,武文杰撒开小黄,小黄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子下面,趴在那里。 车车问:“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呢?”武文杰说:“聊天吧。咱们先聊半小时的天。”
小黄的事一完,武文杰又想了老七。 他憋了一肚子想责备车车的话,可看着车车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又张不开嘴了。 冷场了一会,俩人都有点尴尬。 武文杰提议:“咱们聊聊老七吧,王卫彤同志。”
“聊他干嘛?他现在见了我都没话说,我也懒得说什么。他刚追我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子。”
车车悻悻地说。
看着不远处趴在地上正在扛药劲的小黄,武文杰开口道:“你看小黄的样子可怜吧。其实,现在老七挺像小黄呢。”车车没听明白:“什么?王卫彤他像小黄?他怎么像小狗了?”
“你家小黄原来是这样的吗?”
武文杰问。
车车摇摇头:“当然不是啦,以前我们家小黄欢实着呢,根本不是这样。”“那他现在怎么成这样了呢?”
武文杰又问。
“不就是因为病了吗?”车车说到这里,突然瞪大眼睛:“你是说,王卫彤他也得病了?”
武文杰扑哧笑了。他知道车车理解岔了:“我可没说老七得病了。他得没得病,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会知道。对了,要说医生,我勉强算半个狗医生吧。我只是想打个比方。你们家小黄变成这样,是被病拿的,而老七现在这样,也是因为有各种事,包括工作上的压力造成的。”
小黄还在那趴着,没什么动静。 车车走上去,拍拍小黄的脑袋,小黄赶紧用舌头舔了舔车车的手。 武文杰说:“你看,小黄尽管病着,心里还是对你好。其实老七也一样。他现在这样,只是一时顾不上你,在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你是说,如果王卫彤的压力减轻了,他的状态就能恢复?”
车车问。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这段时间各方面的压力,让他有点乱了方寸,应付不过来了,所以你感觉他对你没那么上心了。现在咱们需要做的,就是帮他减轻压力,解除负担。”“工作上的事,咱们怎么能插得上手呢?”
车车感到疑惑。
“也不是绝对帮不上忙,我现在就在力所能及地帮他想办法。本来今天跟他约好,在我们车间一块商量一个方案。这个方案对他十分重要,我好不容易说服他相信我,并让他答应了来我们车间参加演示。之前我还刚跟他保证过,不单独与你接触,请他放心。但不巧的是,就在我们约好的时间点,你恰巧来了,还让他看了个正着。当时老七那么失态,主要是出于对我的失望,跟你没关系。但这样一来,之前我跟他一起定好的事,就在这一瞬间全都崩溃了。”“这么说,还是我给你添乱了?”
车车听罢,面露不快。
“当然不是。”武文杰赶紧劝慰她。“你也面临压力,像小黄得了重病,换谁也不能置之不理呀,这个我太能理解了。说到咱们这个‘三角形’,现在两个‘角’都遇到了麻烦,就剩我这一个,还在坚持。我希望自己能不乱方寸,还能再给你们俩帮上点忙。第一步,咱们先把小黄治好,让你的心安定下来。然后,你要听我的,配合好我,咱们一块去帮老七。”
车车将信将疑地看着武文杰:“工作上的事你还能帮到他?如果你真能帮他,那我肯定会做好配合,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哎呀,怎么回事?”
随着车车的惊叫,武文杰扭头一看,刚才一直趴着的小黄,突然拧着身子在地上打起滚来,嘴角吐着白沫,喉咙里还发出令人可怖的声音。 “不好!”
武文杰心里暗叫。
大黄也曾经有过跟小黄几乎完全一样的症状,正是经武文杰之手治愈的。但当时治疗大黄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小黄这样的反应。 武文杰的心里有点慌乱,他提醒自己要保持镇定。 车车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抓着武文杰的手,不停地说:“怎么办?怎么办?快救救我家小黄!快救救我家小黄!它怎么了?它怎么会这样?快救救它……” 看小黄那副痛苦的样子,武文杰一时也无法上前做什么,只能用另一只手,按住紧紧攥着自己手的车车的那只手,轻轻地宽慰她:“没事,没事,这是正常的用药反应,稍等一下,稍等一下就没事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是虚的,但这个时候,他不能不这样说。 还好,他的这番话起了作用,车车不再带着哭腔喊了,稍微平静了一点。 但每次随着小黄挣扎一下,武文杰都会觉得,被车车握住的那只手剧痛一下。 他知道,那是车车的指甲抠到他手上的肉里去了。 武文杰不好把手抽回来,只能由着车车无意识地一次一次把指甲扎进他手背里。 实在疼得狠了,他不得不用另一只手,去拍打车车抠他的那只手。 头两次他拍的力气不大,车车似乎没感觉。待他一用力拍,却把车车拍疼了,车车扭头冲他吼:“你干嘛呀?你打我干嘛?”
把目光移到武文杰的关注处,车车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武文杰的手。 车车赶紧松开手,她看见了武文杰手背上的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