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牙刷外形方案,说起来应当算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但你们几个讨论起来也是不亦乐乎的,很难达成一致的想法,”聊完高铁的“走出去”,武文杰又把话题转到了“标准化”上,“你们再想想看,咱们目前几种型号的动车组,要想统一标准,那个难度有多大呀。”
武功听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爸爸的话头说道:“就是,就是,原来我只知道你们的几种型号的动车组不大一样,但因为坐得次数不算多,了解得比较少,对于其中的差别并不十分清楚。后来跑业务坐得勤了,才发现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景杉也说话了:“可不是嘛,我举个头几年的例子吧。当时动车组的质量性能还不是十分稳定,有时会在路上遇到些情况。听说有一次,一列动车组出了故障,运输部门赶紧临时调换车,本来行动挺迅速的,把车调来没耽误多大工夫,但没想到的是,上车的时候却出了问题。你们猜怎么回事?出故障的车定员是610人,当时因为着急嘛,工作人员也没细想,就把定员是556人的动车给调来了。这一下倒好,有十几个人换车后没座位了,人家当然不干了,结果又耽误了不少时间。我去过好几个动车段,备品库都超级大,为什么呢?人家也是无奈,同一种零件得备好几种型号的,谁也不知道出问题的会是哪种车型,所以全得备上。没有互换性,眼瞅着差几公分,也装不上去,更用不了,你说这有多闹心。”
苏苏纯发出了感慨:“刚才我们讨论牙刷,都让我头疼了,武总你们现在搞的这个动车组标准化,可想而知有多难!”
武文杰轻轻笑道:“咱们的标准化动车组,光是技术方案设计,我们已经搞了半年多了,目前才刚刚有些眉目。近期就是因为这块的工作,我才没法跟唐志伟他们一起去参会的。做完这些方案,可能还得一年的时间,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
这一算起来,短短几年时间,在四位老师提供的四个完全独立的平台上,通过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已经研制出了十余种车型,也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和谐号”。 这十余种和谐号动车组,就好像十多名战士,都已经奔赴战场,并且做出了突出的业绩。 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些战士的身高、体重,还有体型,以及所携带的装备,等等,等等,全都不一样。 所谓的标准化,就是要让未来的战士,身高、体重和体型,以及携带的各种装备,都完全一样,具有完全的互换性。 何其难也。 “你们知道吗,光确定标准动车组的动拖比,我就主持召开了不下五次专题会议,加上底下所做的工作,投入的精力真是不计其数。”
聊到标准化,武文杰可是一肚子故事。
之所以叫“动车”,就是因为它既跟传统的轨道客车一样,有载客的座位,又跟传统的机车一样,具备牵引动力,也就是说,合原有的机车与客车为一体,故名为“动车”。 正如咱们在书的前面说过的那样,由于动力充足,没有必须将一列动车组中的所有单元,都设定为动车——动车过剩本身就是一种浪费。 于是,一列动车组实际上是由带动力的“动车”与不带动力的“拖车”共同组成的。 动车和拖车外观看上去差不多,却有本质的差异。 目前的动车组车型,每列的动拖比是不完全相同的,按一组八节来算,有四动四拖的,有五动三拖的,还有六动两拖的。 动拖比不同,说起来简单,其中包含的技术的差别那就大了去了。 每种车型的制造厂,都能够说出自己这种动拖比的无数好处,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想统一到唯一一个“动拖比”上,就得把其他厂家给说服了。 组织协调这些事,让武文杰一度觉得,甚至难于搞技术研发与创新。 为了坚持自己厂家的动拖比,有的人眼泪汪汪,有的人暴跳如雷,有的人则不依不饶——“要是不答应我的要求,这会就别结束,大家谁也别想走”。 走在外面,这一个个都是让人仰视的业界技术精英,但这个时候,却全都像不讲理的孩子,无论怎么也说不服。 也难怪,出自自己之手的产品,可不就像孩子心爱的宝贝玩具嘛,谁要说个不字,孩子能干吗? 几次开会,总也没个结论,武文杰着了急,却也万般无奈。 有领导知道了他的难处,便点拨他:“文杰啊,你是不是又犯书呆子劲儿了?你总觉得你们现在是在理性探讨,其实这个时候,大家都是感性在作怪了,起作用的没有别的,就是感情因素。你要是还想着用探讨技术方案的方式来解决,再讨论一年也定不下来。”领导的这番话启发了武文杰,刚好他们开会的那个地方正在开全路司乘人员运动会,他马上想出个主意来。 技术研讨会不开了,留出半天时间来,与会人员去观摩运动会。 当然不是光坐那儿看看就完了,武文杰跟组委会商量,增加了一项不起眼的内容:给在场的动车组司机发张调查问卷。 问卷就一个选项:作为动车组司机,你觉得哪种动拖比最合适?答案选择有三个:1.四动四拖,2.五动三拖,3.六动两拖。 事先已经跟开会开得疲惫不堪的与会人员说好了,大家不再争论,就看动车组司机们是啥想法。 一收回问卷,武文杰乐了:选择四动四拖的获得了压倒性多数。 从运动会上回来接着开技术研讨会,这会儿可以直接宣布结果了:标准动车组的动拖比为——四动四拖。 几位年轻人听到这里,不约而同地笑了。 “光听这一个故事,就知道统一动车组的标准有多难了。”
“是啊,”武文杰也跟着大家笑了,“还有比这更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