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舟既然都打算要拿杜家开刀了,又怎么会允许他们家轻飘飘地就揭过去?
要知道丰县的土地,除了嘉华县主之外,这京城皇室宗亲中的田庄也不少,虽说没有嘉华县主的田地多,但都是良田,而且有些庄子已经丰县经验数十年,根基可是深得很。 所以,程景舟就挑了杜家当出头鸟来打一打,若是能震撼到嘉华县主,能令其上下收敛配合,那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当然,若是嘉华县主不配合,程景舟自然也有不配合的料理法子。 总之,程景舟既然敢动杜家,就必然是有了万全之策。 半月之后,杜家的所有田产都已测量清楚,总共瞒报田地三百八十二亩,正好,加上这些田地的话,就超出了杜家要免税的份额。 也就是说,他们故意瞒报,就是为了不上税。 杜老爷是进士出身,哪怕免官了,也享有进士的待遇,名下的免税额可不少。 程景舟又细细地查过杜老爷的履历后,便差人将杜老爷请到县衙来说话了。 杜老爷有功名在身,见官不必下跪,但还是要行揖礼的。 “杜某见过程大人。”程景舟唇角含着笑:“杜先生,请坐吧。今日着人请你来,是有件事情想要知会一声,若是杜先生愿意配合,那么咱们也就相安无事。若是不愿意配合,那本官就只能依法办事了。”
杜老爷一听他这话里头的官腔,就知道清丈一事已经有了结果。 “但请程大人吩咐,只要是杜某能办到的,必然是义不容辞。”
说的倒是挺大义凛然的。 可惜了,行的却都是些个龌龊之事! “杜先生,这是你名下瞒报的田产数目,还请杜先生看一眼是否对得上?”
杜老爷接过谢修齐递过来的册子一瞧,脸色立马大变。 “这怎么可能?大人,杜某虽然不曾亲自测量,但是也知道绝对不会超出这么多,顶天儿了能有二三百亩轻了,这,这怎么会多出来近两千亩?”
程景舟笑了:“杜先生所言不差。我大治朝律法:未仕进士优免田最高可达三千三百五十亩,当然,本官说的是最高。显然,杜先生的身份是达不到这个数字的。另外,杜先生是被免官的进士,按律则不享有这一份殊荣,而是只能得进士优免田的六成。本官如此解释,杜先生可明白了?”
杜老爷一下子僵在原地,懵了! 他一直以进士老爷自居,便是之前的几任县令也不曾与他为难过。 他竟完全忘了,自己是被朝廷免官的,与自己主动不入仕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杜老爷能中进士,又曾为官,自然知道这条律法规矩,一时间竟忘了如何反驳。 又或者说,即便是他能想到这一点,也实在是无力反驳。 所以,他这就等于是瞒报了将近两千亩的田地? 一旦让他补税,这得补出去多少? 杜老爷一下子便感觉到了心悸,那可都是妥妥的真金白银呀! 这么一寻思,杜老爷觉得心更疼了,下意识就捂到了胸口处。 “还请程大人能高抬贵手,这,的确是杜某犯了迷糊,但也并非是故意为之,还请程大人能通融一番。”
不得不说,杜老爷这反应也算是快的了,毕竟自己的小辫子让人家给揪了个正着,不低头不行呀。 “本官已经查清楚了你这些田契的过户时间以及准确亩数。杜先生应该也清楚,若是无人告发,那么你这就只是瞒报税田,只要补缴税额,并且再缴纳罚金,本官便可既往不咎。但若是有人告到官府里来,本官也不能坐视不理,杜先生以为呢?”
杜老爷咬牙,这是威胁!赤裸裸地威胁! 但是他却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由对方来拿捏。 “程大人所言极是,那不知县尊大人可将要缴纳的税额以及罚金都算出来了?”
程景舟一个眼神过去,谢修齐又拿了一本册子过来。 这回一看上面的数目,杜老爷险些就要撅过去了。 “这,这也太多了!我杜家实在是拿不出这般多的银钱,还请程大人能宽恕一回。”
程景舟挑眉,反问道:“所以杜先生的意思是不愿意?那本官就只好公事公办了。想必杜先生也是熟读律法的,当知道如此高的税额,本官是有权直接拿人的。”
言外之意,你不掏钱,那就等着被下狱吧! 杜老爷脸都白了。 身为一名进士老爷,他此生最好颜面。 若是被下狱,那他读书人的体面便是彻底地被人踩在了脚底,如何能忍? 对于杜老爷来说,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程大人放心,杜某回去就加紧准备。”
话落,似乎又觉得自己这话没什么分量,便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天!烦请大人宽限三天,杜某一定将所有税银以及罚金缴上。”
“可以。”
杜老爷松口气,又道:“程大人,若是我们实在凑不齐税银,可否用粮食抵?”
“可以,但若是陈粮,这抵的银钱就得按市价减半,毕竟这陈粮再储存可不易。”
“程大人说的是,杜某都记下了,定然尽力凑足银钱,若是实在不成,也只得以陈粮相抵。”
程景舟点点头,谈完了,便让谢修齐送他出去。 程景舟想着如今的库房,不由得轻嗤一声:“若非是你们这些个混帐东西,丰县的县库里也不能空成这个样子!”
谢修齐回来,一脸惊喜道:“还是大人有法子,这位杜老爷可是没少仗着自己的身份在丰县横行霸道。难得今日有人制住了他,实在解气!”
“也是他自己行事不端在前,否则也不会让咱们拿了把柄。不过,他说三日之期,应该是想着去京城寻县主为他们做主。”
谢修齐一愣:“不是为了凑银钱?”
程景舟不屑道:“阿叔以为他们杜家拿不出这点儿银钱?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万两白银,以杜家这些年欺民霸市的行径,又岂会在意区区万两银子?”
谢修齐呆住,敢情就只有他一个人是没见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