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态度便很明显了,他的救命之恩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赵芙双点头,递上三瓶丹药。 这一次谢知遇倒是没拒绝。 她转身走向楼梯口,敲了敲紧闭的楼梯口。 这一次入石屋她很累,异常想念易篁身上的竹子清香。 大约敲到第五下的时候,楼梯凭空放下。 赵芙双急步上楼。 只是,迎接她的不是易篁,而是凝霜。 赵芙双诧异:“他人呢?”凝霜:“师祖让我告诉你,不必再等他。”
有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窜上后脑勺:“什么意思?”
凝霜迟疑,“师祖问我是否知道你的身份。”
赵芙双的心一寸寸的往下沉,“他知道了?”
“我只能据实以告,师祖并未多言,大抵早已得知。”
赵芙双脚步虚晃。 所以,他说不必再等他,这是清楚明了的不要她的意思吧! 她知道,全天下都知道她是谁,他也总有一天会知道。 道德伦常摆在这里,他的选择她不意外,换谁只怕也不能接受。 可她胸口的委屈依旧翻滚咆哮得厉害。 她也不能选择出身啊,他想要她的时候就是欲.望难以控制,不要她的时候可以连句交代都没有的吗? 他凭什么?! 赵芙双转身便折出了竹屋,途径一楼,对大家的疑问没有半分理会,一路来到主峰脚下。 惯例的无人肯通报。 赵芙双仰头望着茫茫主峰不吵不闹。 洞府内,老黑道:“那傻子在下面站了一日了,当真不见?”
易篁从打坐中醒神,揉一把眉心。 他本想让时间冲淡这段畸形的关系,等两人都冷静下来自然分开。 却忘记赵芙双从不是个拖泥带水的。 她的爱恨情仇向来分明。 易篁的神识扫过下方的赵芙双。 她唇紧抿,站得笔直,眉眼里满是沧桑。 此番进去三个月,想来是没少受波折。 说也奇怪,在泪境内倘若他看到这般的她,必然少不得心疼和退让,可此刻他却无动于衷,心绪毫无波澜。 出来后他便发现,他对赵芙双的那些难以割舍,近乎魂牵梦萦的念想都消失了。 皆因泪境操控了他的情绪,他对她终究无喜欢。 只是,喜欢与不喜欢也没那么重要,倘若她不是这样的身份,他还是会履行承诺,与她共度此生。 良久,他开口:“去带她上来。”
老黑去接赵芙双时,赵芙双很平静。 想过无数次的事情,她也没有理由不冷静。 她侧眸试探的叫一声:“轮回?”
老黑幽幽看她一眼,说了句:“傻逼!”
赵芙双:“……” 一路随老黑上山,洞府门大开着。 赵芙双迟疑一下有心转头离开。 今日离开,两人就还有余地挽回,可一旦踏入,那便有九成的可能自此散了。 可是,她终究不是那个懂得迂回的人。 易篁依旧一身白衣,黑稠覆眼,方外之人一般,神情冷淡的盘坐蒲团之上。 赵芙双走向他,那些亲近的日子终究是给了她三分勇气,她坐在他对面,试图心平气和的和他讲道理摆事实:“你我的身份,就真的跨不过去吗?”
易篁没回话。 她知道他的神识一定是在看她的。 赵芙双静坐片刻,细数利弊:“我的出身我无法选择,但我和你没血缘关系,也就是在这蜉蝣山上云鼎派中说不过去,往长远了看,漫长岁月后谁还在意我是你的谁。”
“比较难的是和我爹娘交代,我很久以前就说过想嫁给你,我爹一定知道是我祸害了你,他只会觉得是自己教女无方,愧对于你,我爹那人迂腐,我娘也早被我伤透了,他们也未必会在意。”
“事实上,也是我的错,你娶我的时候一无所知,没人会背后说你的闲话,反正我的名声向来不好,我不在意别人说我的,我觉得只要你肯想开,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赵芙双伸手去扯易篁的衣袖。 她知道,他受不住她撒娇服软。 只是,当易篁冷漠着撤回她即将碰到的衣袖时,她所有的妥协都凝固住了。 易篁声音清冷:“无法无天惯了的你心里有什么是大问题吗?”
“赵芙双,错已铸成,你还只是个孩子,我不想计较你年少无知闯出如此大祸,但,不要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赵芙双当即红了眼眶,声音异常尖锐:“你想让我怎么答你?”
“当年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明明顺手的事情,却怎么都不肯帮我,你易篁甚至都记不得我这样一个人,就去判定我是个怎样的人,还高高在上奚落我嫉妒妹妹!”
“你那么对我,我一直以为我惦记你是恨你,倘若我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心里有你,我一定早早的把自己打死了,决不会用这种办法报复你!”
“后来我妒忌云半晴,妒忌子碾,甚至妒忌后山的那片园子时,我才醒悟自己心里有你,我也不是没有补救过,我说过和离的,我也是真的想放过你的!”
“后来是你说对我的身子也有念想的,是你给了我希望,那我觉得我都嫁给你了,最大的错都犯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和你在一起?”
“我最大的错是对你抱有希望,觉得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能真的会成为我的那个良人!”
面对赵芙双的指责,易篁沉默许久。 最后开口之时尤其低沉:“赵芙双,我为我当年说过的话向你道歉,当年你所受的委屈我有十成的原因!”
赵芙双一顿:“当年的事情算是墙倒众人推,你也没那么重要,我现在也不是和你掰扯这事的。”
“我就问你,你还要不要我?”
易篁平静道:“你如此聪慧,不可能没有想过一件事。”
“我虽然一心避世,但委实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倘若我爱慕你,没有什么会成为我离开你的理由,不用你说,我也会替你抗下所有流言蜚语,更会义无反顾的得到你。”
“可是赵芙双,我心里没有你是事实,抱歉,这三百年你因为我受尽委屈,我也没能感同身受。”
“过去,我贪恋你的美色,贪图你的身子是事实,说些讨你欢心的话,做点贴心的事我并无心理负担。”
“如今有你爹娘的情面在,我再难如从前哄你,也无法辜负你爹娘数千年对我的信任。”
“赵芙双,我们就此算了行吗?!”
随着他一句句刀子一样的话扎下来,赵芙双哽在喉头的千言万语都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