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嬷嬷端庄大气快步走出,身上的珠翠未曾发出一点儿声音。
“你又是何人?敢在县主居处喧哗,国公府的规矩是越来越差了。县主心善大度,肯收纳人,即便未曾收纳也定有原由,容得了你在此置喙?芳容,取我的戒尺来!”云华嬷嬷行得端,立得正,板着脸的模样连姜妩都害怕。
国公爷宠了这小妾多年,否则也不会养的她心比天高,前任大夫人柳氏在家时都能对上。 这妾室翻了个白眼,“云华嬷嬷,你以前是宫里的人,有体面。这国公府上上下下才对你尊敬几分,你如今算个什么东西?跟着她,出了宫,不过就是个普通奴婢,有没有脱的了奴籍都是两说,还想打我?”芳容手中的戒尺被她一把抢过去扔在养莲花的大缸中。 长墨院中的丫鬟提着灯笼出来,这才回国公府第一日就闹得鸡犬不宁。下人小心翼翼看着房中坐着的姜妩,“现在世子失踪,下落不明,咱们这位主子说得好听挂了个安成县主的名头,可是没了世子做依靠,人人都能够踩上一脚。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唉。”
“兰索,你发现没?一旦和咱们这位县主带了关系都好不了。之前的几个姐姐都是如此,死的死,散得散。云华嬷嬷以往是多么让人尊敬的人,现在竟然被人如此欺负。我看县主时运不济,咱们最好还是早点从这长墨院调到其他地方。”
这些话若有若无地传进里屋,若是平时,红莺定然气得跳脚会冲上前狠狠抽这两个丫鬟一顿。可是如今红莺也下落不明…… 姜妩环绕着一股淡淡的忧愁,许嬷嬷看不下去出去大喝:“住嘴!我看是在外头住了些日子,你们几个皮都松了。立刻去把庭院里所有的花浇过一遍水,生出的杂草给处理得干干净净,明日我若发现有,都给我跪板子!”
“噗。”
妾室招摇地扭着自己的腰,一大把年纪还不尊重些,“许嬷嬷,你怪这些小丫鬟干嘛。她们说的也是实话,有的人啊被叫安成县主,也不过只是四个字,要什么没什么,每个月还不是要公中支钱。以往长墨院伺候的人多是因为有世子在,眼下既世子不在,县主很应该削减开支。明儿个我就禀报国公爷。”
女人一肚子坏水。 这府中前大夫人柳氏被和离后已死,汪妙嫣又身份尴尬,她便抖擞起来,将自己当成国公府实际的女主人了。 “来人,给我摁住她。给我……狠狠的打!”
姜妩是头一次看云华嬷嬷亲自出手,她上前一把将小妾摁在地上,看着平平无奇的双手仿佛千斤顶压在小妾肩头就让她动弹不得。 芳容、月容都是跟随着云华嬷嬷出宫的,两个大宫女冷漠地帮着云华嬷嬷下手。婴儿手腕粗的绳索将大言不惭的妾室捆绑得动弹不得。 姜妩震惊起身,扶着门框。 “开门,将这个不知高低贵贱的贱人拉到外头,让整个国公府都瞧瞧什么是规矩!”
云华嬷嬷一举一动都高贵出尘,虽上了年纪,容貌也不比这小妾,可就是无端让人觉得优雅尊贵。
外头各院围观的人熙熙攘攘凑在长墨院外头,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我的天爷,这是什么鬼热闹。云华嬷嬷在打姨娘哩!”芳容和月容抬手就对着妾室掌㧽,二人仿佛比赛一般,谁的力气更大、谁都更响。 姨娘两个脸颊通红,被打得如同猪头,姜妩不可置信,看着许嬷嬷偷笑:“原来还可以这样,我头一次知道云华嬷嬷还有这样的手段。”
云华嬷嬷是宫中的老人,敢打,自然就有脱身的办法。 下人赶紧通知汪妙嫣,她急匆匆过来,拦在两个容身前。 “好歹姨娘也是这府上的老人,伺候了国公爷半辈子。姜妩。你怎么能让云华嬷嬷做出这样的事?嬷嬷在宫中的规矩是出了名的,别因为跟了你带坏一辈子的名声!”
汪妙嫣匆匆解开姨娘身上的绳索。
挨了太多下巴掌,这姨娘耳朵嗡嗡嗡的,抱着汪妙嫣就开始嚎啕大哭:“妙嫣啊,我、我这耳朵不听使唤,该不是要聋了吧?”有汪妙嫣的“尊敬”在,姨娘越发大吵大闹,认为自己在理。口口声声自己是长辈,姜妩一个晚辈没有丝毫尊敬还动手。 “我看你就是没有把国公爷放在眼里!姜妩,做人也别太过火了些,否则……” “否则什么!”
云华嬷嬷怒气冲冲保护在姜妩身前,“姨娘口口声声是县主的长辈,这句话就已经错了。姜娘子有安成县主的身份在,一日封号存,一日她的长辈就是皇族。你在这抽什么疯,还敢拿捏自己的身份充当县主的长辈?”
说完那姨娘,云华嬷嬷的火力又对准汪妙嫣。 “大夫人未出嫁的时候是汪家小姐,可别乱认长辈,让外头的人还以为是汪家什么亲戚。恐怕汪大人的脸都会发青,这算汪家哪门子的长辈!今日不重罚了,国公府的规矩就立不起来。奴婢在宫中好歹也伺候过皇后和太后,奴婢行事不正,会有人教训,大夫人是指皇后和太后的规矩也不好不成?”
云华嬷嬷牙尖嘴利,从前不说只不过是不计较,如今沈缚出事,姜妩失子流产,她都特地出宫保护姜妩,这些个人嬷嬷根本不放在眼中。 汪妙嫣咬碎后槽牙,想不明白云华为何对姜妩如此维护。 明明最初到府上让姜妩学规矩时还让姜妩被蚊子咬了一身伤,莫非是姜妩给了云华什么好处? “接着,打!”
云华嬷嬷一声令下。
姨娘害怕地看着姜妩,“我、我以后不敢了,安成县主,你让她们停手吧。”几乎整个国公府能来看热闹的都来了。 高高在上的主子也能够被责罚得面容残损,下人的心里平衡不少,更有一些报复的快感。 一通打完,下人是抬着姨娘走的。她一路听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声音——“都是奴才,她算个什么玩意儿,爬上国公爷的床,这么多年还一个儿子都没有。不下蛋的鸡,还真觉得自己在国公府算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