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下意识朝张桂香看去。
张桂香表面上看着没事，顾林却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难过。 顾林的心一下子就疼了。 她就知道这个瘦弱的女人，自从没了男人之后，受尽了欺负。 只是为了四个孩子，她咬牙把所有的委屈都咽到肚子里。 她的苦从来没说。 她的累没人知道。 顾林猜想，对张桂香来说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几个孩子都在身边，一家人一起干活吃饭。 哪怕她可能会忙的脚步离地，但是只要能和孩子们说话，她就是开心的。 周家的这几个孩子目前看来都是懂事的。 但是他们未必明白张桂香这个做娘。 她猜。 张桂香的内心深处一定是可怜孤独的。 她渴望能有人陪她说话。 家里遇到事的时候，能有人给她撑腰。 周来钱还嘚吧嘚吧的说个不停。 顾林一巴掌打在她后脑勺：“打住！没看见我和娘累成什么样了，你还说个不停。”“你凭什么打我！”
周来钱摸着后脑勺，气鼓鼓的瞪着顾林。
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娘的难过和落寞。 顾林眼下才知道直男是什么意思。 她气的又踢了这小子一脚：“就凭我是你大嫂！没听说过长嫂如母这句话啊！”“白瞎了你这么大的个子，赶紧的给娘盛饭，吃完饭没事就去把地里的玉米根捡了！”
“我不捡，我叫你大嫂那是在你家人面前给你面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你再说一遍!”顾林学着周小娟的样子，对他挥拳头。 周来钱嘿了声，脑子一转，撇嘴：“行了行了，我怕你了还不成！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碰上你和小娟这两个野女人！”
顾林松了手，心想这小子还算有眼色。 顾林想着周来钱是个小伙子，应该就会做些简单的饭。 比如稀饭米饭什么的。 周来钱的确煮了饭，但却是…… “来钱，你做的这是搅团？”
顾林不大确定。
她以前挺喜欢吃这个的，后来上大学后，因为上学的地方基本上没有卖的，她就再也没有吃过。 再次看到搅团，顾林有点欣喜若狂。 这东西，不喜欢的人怎么都不喜欢。 喜欢的人天天吃都不腻。 周来钱看大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顾林：“不就是个搅团，你激动个啥，好像没吃过一样！””
“滚！”顾林又在灶台上找东西：“搅团要配上醋辣椒，还有咸韭菜才好吃，你准备了吗？”
“你还会吃的很！”
周来钱把用盆子盖住的配料拿出来。 顾林眼睛差点就黏在上面。 她搓着手：这可是顿好饭，娘我去打水，咱们洗手吃饭，吃晚饭了你睡一会再去地里。”
张桂香本来还挺伤心难过的，被顾林和来钱这一闹，那点难过很快就被抛到后脑勺。 顾林打了水，她们洗了手，周来钱已经把饭盛好。 他们这里的人，用的都是蓝边白底的大海碗。 顾林看张桂香动筷子了，就往碗里加料。 周来钱看着这女人没吃过一样，一勺一勺的加料，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的声音。 顾林把料全加进去，一顿搅拌后，夹了一大块子吃到嘴里。 瞬间，她的眼睛就亮了。 “来钱，你手艺竟然这么好？这饭是你做的吗？”
周来钱还是头一次被人夸在做饭好。 心里美滋滋的不得了。 只是嘴角还没完全翘起。 听到某人的话，又迅速落下。 “周大嫂！”
他咬牙切齿的叫：“这个家里就我们三个人，你和娘去了地里，这饭不是我做的，难道是你做的？还是我偷来的啊！”
顾林吓了一跳。 端着碗不停地往张桂香身边挪：“这不是太好吃了，我不相信你能做出来，才问了一句，你生这么大的气干嘛！”
“好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周来钱气哼哼的戳着他的碗，恨不得把碗戳个洞。 张桂香好笑的对顾林说：“阿林，你别这小子计较，他从小就这样，不知道哪句话不对就抽筋了！”
“他小时候就因为这事，没少被你爹和来运揍，还有几次被来运揍得下不来炕！”
顾林一边吃一边余光偷看周来钱。 这小子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不用筷子戳碗了，恨不得把头埋到碗里。 “娘，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你别说了，我也是要脸的人！”
他嘟囔着。
张桂香给顾林使了个眼色没再说了。 顾林一边吃饭一边问周小娟的情况。 周来钱说周小娟虽然晚去了几天，但是校长和老师都没有说什么，还很开心周小娟能继续上课。 周来钱还说这学期学校人又少了几个，学校考虑到大家上学路远，中午不方便回来吃饭，晚上还有些人不方便回家。 想着让大家中午在学校吃饭，要是大家都同意的话，就腾出来一间教室，让不愿意天天跑的学生住下来。 吃饭和住宿都不收钱，但是要学生自己带粮食和铺盖。 张桂香听到就看顾林：“阿林，你是怎么想的？”周来钱也看顾林。 顾林吃完最后一口搅团，她慢悠悠的说：“校长既然提出来了，我觉得是一件好事！”
“一来咱家离学校的确太远了，天气要是好还好，要是遇到到刮风下雨，来钱也不好去接，还不如住下来！”
“娘，让小娟天天带饭也不是个事，天冷饭是冷的，天热饭就馊了，还不如带点粮食让小娟在学校吃顿热乎饭！”
“可是钱……”张桂香又为难了。 小娟读书本来就花了一大笔钱，家里已经没钱了。 顾林还没开口，周来钱就说：“娘，咱送小娟去读书，这就是把大钱都花了，小钱更要花！”
“委屈了我都行，就是不能委屈了咱娟，校长说了咱娟有读书的潜力，说不定小娟以后成为咱们村甚至咱们镇上第一个大学生，我这个当哥哥的还能跟着沾光呢！”
“以后出门，谁说起娟，我就能拍着胸脯说，周小娟是我周来钱的妹妹，她考上大学生有我的一份功劳！”
哈哈…… 顾林忍不住笑出声。 张桂香也跟着笑：“看看你个没出息的样！ “小娟才上一年级，你就想十年后的事情，你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