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就去仙翠山才正常。除非有什么事耽搁了他……那日程善确实是回了老宅那边，这些邻居都可以作证。所以这个行程肯定是不变的。既然去了老宅，他只能是晚上回到家中时他才能看见条子。这也是程善自己说的。这些话应该是真话，问题出在他看见了条子之后，特别是看见了被划去的“友人”两字，他会做什么？按照我的猜测，他会第一时间想到春生，去找春生。而那日春生去了红枫渡口赴那句“不见不散”的约，而后人便失踪。“活在这世上，每个人都是极其复杂的个体。”
张雅致扇着扇子，看向窗外，眼神依旧迷离地说：“我与子怡也是偶然相遇，偶然结识，人生有了一些交集，也仅此而已。她不知我曾经历过什么，我也不知她活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
“查案就是要揭开一个陌生人的所有人生，包括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深吸口气说道。“那岂不是很惨，如果死者真是有秘密的情况下……”张雅致看向我淡淡一笑。“店内的旗袍款式都很好看，你自己设计的？”
我注意到柜台旁边还有个房间，房间内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有布料、剪刀之类。用刀专业的不止是医生，比如屠夫，比如裁缝。“有一部分是我设计的。”
张雅致抬手指了指，然后说：“那边那几套。其余的都是进货而来。”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
我竖起拇指。“厉害谈不上，只是自己秀，自己设计，能减少成本，而且还独一无二。现在的女人，都喜欢张扬个性，喜欢独一无二，毕竟以前的款式太千篇一律了。”
张雅致声音清淡地说：“只不过都是定制，那几套只是样品，不卖。如果有人相中，挑好款式的话，需要半个月后来取货。毕竟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能否进去看看？”
我指了指柜台旁的那个房间：“那里就是你工作间吧？”
“对的。”
张雅致并未拒绝。我绕过柜台走进去，张雅致也跟了进来。房间角落也摆放着布料，墙壁上挂着一些剪刀跟刀具，有那种类似于手术用的刀具。“能说说你的故事给我听么？”
我看向张雅致淡淡一笑，然后结识说：“与案件无关，只是好奇。”
“你想听我的什么故事？”
张雅致来到桌子前，拿起一把剪刀，开始剪桌子上的布。“说说你丈夫吧，他是抛弃了你，还是去世了？”
我站在张雅致对面，中间隔了张桌子：“我是听熟知这家店铺的警察同事说的。”
“你们警察就是愿意勾起人的伤心事。”
张雅致没有抬头，将剪下来的布平铺，然后说：“我丈夫家本是开烟馆的，钱是赚到了，但也丧了良心。老来才得有一子。到了丈夫这辈，改了行当，彻底关闭了烟馆，开起了布店。我们就是如此认识的，我去他铺子里挑选布料。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有彼此看对了眼，没多久便谈婚论嫁结婚了。”
“平淡才是生活的常态。”
我盯着张雅致说道。“这也是我的感悟。我们是清末最后两年结婚的，紧接着战争打响。丈夫打着爱国旗号，捐赠了不少钱，出钱出力，可是不幸，被清兵抓了去，给了一枪子儿。还好并未株连九族，我算逃过一劫。”
张雅致眼神里有了一些忧愁：“我与丈夫没孩子，民国二年，便开了这个旗袍店。民国五年，公婆去世，财产都留给了我，也劝我另嫁。不过对于婚姻，我没那么向往了，有时解决身体需求并不需要以恋爱为基础。相互看对眼，有些好感，便无需其他的条件，没有牵绊岂不更好。”
“丈夫挨了枪子儿，你应该很难受吧？”
我问。“也还好，我更怕自己也被丈夫牵连，枪子儿打在自己身上。”
张雅致淡淡一笑：“这边是婚姻真相，大难临头各自飞，说以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一个人。”
“你是厌倦了婚姻，程子怡则是刚开始期待婚姻，期待未来的生活。你们两个反差还挺大的。”
我走到刀具面前仔细看了看。虽然这里有相对专业的刀具，但我找不出张雅致杀害程子怡的动机、以及理由。“我二十冒头时，丈夫已经挨了枪子儿，她这才开始情窦初开。”
张雅致微笑着说：“女人每个年龄段都有每个年龄段的感悟。我如今三十多，自然与她向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