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悠下意识侧身避开春枭楼主过于亲昵的接触,方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竟被他圈抱在怀里,这一躲避也受他结实臂膀的限制而无法动弹,只得顺其手势看过去。参天的竹树林立,风影婆娑中,乱坟堆周遭或坐或站地候着一群戴白色鬼面具的黑衣人,其中有一个像是领头的人物坐在石碑上。这人肥胖的身形几乎把整个石碑挡住,头戴绿色的鬼面,脚边还放着一把黑峻峻的巨大斧刀,锋芒凌厉尖锐,上头还沾着新鲜的血肉沫,瞧着便令人觉得头皮发麻。春枭楼主听得细碎微小的虫鸣暗号,便抱起夏悠悠远离乱坟堆,耳语道:“是夺魂门四大堂主之一斧头鹰,那些乱坟暗藏玄机,我的人发现另外两处暗哨和楠花留下的暗号,先去看看再商议如何行动。”
这正合夏悠悠意,“楠花是我先前在春枭楼请的杀手吗?”
“没错。”
两人在一处月色黯淡的乱石堆落下,便有一个蒙面黑衣人现出身形,用剑指着一棵竹脚道,“他们在地下,三处暗哨只有一处是真的入口,根据机关阵法改变,出口未知,机关重重。”
夏悠悠蹲下费尽精力方看到那鬼画符似的划痕,实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解读出来的暗号,未语又有一个蒙面黑衣人现身道:“楼主,已有两人成功混进东边的暗哨。”
这时,一个蒙面黑衣人飞身而至道,“收到线报,夺魂门主已经秘密离京了。”
春枭楼主看向夏悠悠问,“小娘子有何打算?”
夏悠悠计上心头,摸出幽冥鬼手的面具和武器笑道,“取而代之,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又掏出一荷包的药粉,“这药能叫他们经脉麻痹,短时间内窒息,夺得他们的装束后再摸索机关,查探入口即可。”
随即夏悠悠又摸出一瓶药,“这是特制的百毒丸,服用后可在十二个时辰内百毒不侵,看在此番交易属于互惠互利份上,可以给你们打个八八折,一瓶三十六颗,原价三千六百两,现如今三千一百六十八两即可。”
夏悠悠笑得狡黠,“夺魂门擅毒,楼主要买个安心吗?买三赠一瓶特效金疮药,买五赠同款。”
春枭楼主看着女人比他家狐狸们抢肉吃时,还要老谋深算的模样,差点儿没气得笑出来了,“你是来让我赚钱的,还是来赚我钱的?小算盘打到本楼主头上,当真不怕本楼主半途把你扔到龙潭虎穴里作罢吗?”
“楼主说笑了,您长目飞耳消息惯来灵通的,定也知道我非千金不治,药自然也比寻常贵些,又不强买强卖,您要买,我还打了个折头呢,寻常人在我这儿可讨不到折头。”
夏悠悠从容道:“您武功高强不怕夺魂门阴损暗招,可手底下的兄弟们呢?钱赚了都是要花的,给自己给兄弟们上一个‘保险’,跟夺魂门打起来时也可轻松些不是么?”
“您看,夺魂门此番进京跟抢您饭碗有何不同,都是杀人的买卖,血洗北镇抚司一事一旦传出去,夺魂门的风头定然盖过你们春枭楼的招牌,若此行能趁机灭了夺魂门,日后春枭楼的生意必然更上一层楼呀~”“作为一楼之主,偶尔也得体谅体谅下属,关怀关怀下属不是?百毒丸特惠错过可就没了,日后回京就是原价了,还是没有赠品那种。”
夏悠悠一副错过这村没这店的无所谓样道:“若京中那些个贪生怕死的贵人们知道有这等子保命符,怕是争破头也要囤上几十瓶或自用或送礼什么的吧~到时楼主再想买,凭你我交情也没这般容易喽~”春枭楼主只觉得隐匿在暗处的下属们,目光(如狼似虎)灼灼(充满殷切)地盯着自己,仿佛自己不买就是不体谅下属不关怀下属的无良老板,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买买买。”
“您要多少瓶?”
夏悠悠笑得见牙不见眼。“你现在有多少?”
春枭楼主问。“六瓶。”
夏悠悠借着宽大袖子遮掩,于空间里摸出剩下五瓶百毒丸。“那就都要了。”
“谢谢惠顾~”春枭楼主把百毒丸交给身旁的下属分发下去,没忍住轻哼嘲弄:“这般时候还有心思推销,不去药材铺子当掌柜真是亏了,凭你嘴皮子功夫,路过的人便是多吸了一口气,都得被你掏空家当。”
“楼主过奖了。”
春枭楼主额角青筋跳了跳,“没在夸你!”
便见夏悠悠自己也吃了一颗药丸,随即递给他一颗问,“额外赠送,要吗?”
夏悠悠刚伸出去的手又收回,“哦,楼主武功高强,应是不需要——”“送的作甚不要?”
春枭楼主在夏悠悠收回手前一把夺过药,正要吞的时候却听她诡异一笑:“楼主不怕这是慢性毒吗?”
夏悠悠看着春枭楼主这张跟前任几乎一样的脸皮,就忍不住耍坏道,“刚吃下去许没什么,往后上了瘾,少吃一颗都不行。”
春枭楼主顿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迟疑间便听夏悠悠哈哈大笑起来,一副作弄人成功的欠揍样道,“可没闲工夫做这亏本买卖。”
“……”春枭楼主脸色瞬间阴沉如乌云密布,一气之下不小心把药丸捏扁了。周遭隐匿的杀手们本就谨小慎微的气息齐齐一滞,纷纷为夏悠悠捏了把汗,哪儿跑来的野猫子,可真敢逗老虎须玩儿呐!幽闷的夜风和虫鸣仿佛都被凝固的窒息气氛里,夏悠悠无所畏惧地摊开手接到春枭楼主掌下,想捞回那颗备受蹂躏的药丸,“不要便还给我,别浪费了——”春枭楼主手一甩,把药抛进嘴巴,反手拍掉夏悠悠的爪子,“送给本楼主的东西休想再拿回去!”
耍他这笔账,往后再跟她算。夏悠悠把幽冥鬼手的面具和武器交予春枭楼主,叫一个身形与幽冥鬼手有七八分相似的杀手装成幽冥鬼手,拎着假的人头去最偏僻的暗哨套话儿。套得话最好,若套不到话便用药把人都送去见阎王,然后取而代之再摸索暗哨的入口机关。竹林最西面的一座新坟处,周遭还摆放着一些古旧的柱形石像,三三两两地挤满夺魂门门徒,而四大堂主之一的刀疤狼戴着蓝色的鬼面具,此刻正用门徒的身体当枕头,躺在干草堆上,似乎睡熟了,发出震天呼噜。春枭楼杀手假装的幽冥鬼手一现身,刀疤狼的呼噜停了,声如洪钟道:“原来是鬼手长老,您爹还好吗?”
这些面具怪人显然有暗号,幸而春枭楼的情报工作做得不错,春枭楼杀手仿着幽冥鬼手的破锣嗓音道,“还能再吃几年饭。”
话毕又扬起用黑布包着的假人头,“这玩意搁哪去?”
“送到——”刀疤狼话音刚起,又忽然一拐道,“交给在下吧!您此番埋伏北镇抚司定然历经苦战身心俱疲,这些小事,不劳您费神了。”
春枭楼杀手发出生硬的怪笑佯作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北镇抚司那些污糟货色也配本长老费劲吗?这首级是本长老亲自拿回来的,别以为门主离京就没人管得了你这地头蛇,就可以肆无忌惮贪功骗赏!”
刀疤狼讨好地讪笑道,“瞧您说的,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抢您功劳呀!您老人家要不嫌累,可以从这边的小道往东一直走,送到神枪豹那儿——”忽然,黯淡天际闪过一抹短促的焰火,划出一条幽绿的浓烟,转瞬便消散。又是一阵风吹来,众人抬头看天的动作还没收回来,就觉得有人狠狠地扼住颈脖令其无法呼吸,连悲鸣都叫不出来,便只能痛苦地卷缩在地,四肢控制不住地抽搐。“怎么突然撤退呃——”同样抬头看天的刀疤狼,还未来得及作反应,就被春枭楼杀手一剑封喉。春枭楼主眼看杀手们已利落地朝夺魂门门徒补完刀,夏悠悠还看着天际失神,便解释道,“夺魂门信号,绿弹代表紧急撤退。”
“想跑?没门!”
夏悠悠敛下晦暗不明的神思,冷然道:“我们先去东边暗哨,其余人全都去截杀夺魂门,今夜在竹林的夺魂门徒一个活口不留。”
呵,真以为她是好惹的吗?**竹林最东边,与野林交界处,杂草丛生,乱石为堆,黯淡的月色撒出一地银芒。还未靠近,春枭楼主耳朵一动,便低声道:“有打斗。”
说着已加快速度,飞身落在一处茂密的枝桠上。夏悠悠搁着重重树影望去,只看到几道黑呼呼的身影打得不可开交,其中有一个矮小如侏儒的人,戴着深紫色的鬼面,拿着可伸长缩短的红缨枪,灵活地周旋在几人当中,竟没落一点儿下风。“你且在此等着。”
春枭楼主扔下话便要走。夏悠悠急忙低声嘱咐道,“留活口问话。”
春枭楼主甩她一白眼,“就你聪明?”
夏悠悠对着春枭楼主潇洒凛然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就你会武就你厉害。”
话音未落便见他头也未回,朝她扔来一小块树皮儿,弹在额头上,落下酥酥麻麻的红痕。“哼!会武了不起!”
夏悠悠揉着发麻的额头撇嘴,眨眼间瞧得春枭楼主三两下把神枪豹打趴下,还回头用前任那张欠揍的脸朝她嘚瑟便觉不爽,别让她知道这厮就是姜正安那厮穿越的,否则想方设法就是倾家荡产也得废了他的武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