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悠颌首一笑,“便且看这厮有没有诚意活下去了。”
随即借着转身给神枪豹施针时,给春枭楼主使了个眼色,方把插在神枪豹大穴上的银针拔掉。被封五感于神枪豹而言不过眨眼间,浑身的钝痛顷刻消失令他大喜,并未察觉有异,手也能动了,但却总觉得乏力,暗暗试图运功便经脉顿痛,就听夏悠悠微笑道:“别再浪费力气了,痛感封闭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若强行运功轻则经脉尽断,重则爆体而亡,你这短胳膊短腿的,甚难跟上我们,此行由他带着你走——”夏悠悠指了指春枭楼的杀手,便朝春枭楼主背上爬。春枭楼主瞧她这理所当然的主动劲,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一侧身躲开她的动作,“你把本楼主当成坐骑了吗?”
“无端端的,作甚要侮辱自己?”
夏悠悠扑了个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地宫机关重重,背着更方便我们各自的肢体活动。”
虽然更重要的是,不用看着他的脸。“……”春枭楼主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轻嗤道:“就你这发育不良的小搓衣板儿,本楼主便是抱着也能行动自如。”
说罢单手圈住夏悠悠的腿,轻轻松松地抱起。他动作突然又猛烈,夏悠悠猝不及防间腰身没跟上,仰着就要往后倒去,连忙用手圈住他的脖子,惊呼之际,额头冲着撞到春枭楼主腮边下颚!“嘶!”
春枭楼主觉得自个儿的下颌骨都要被她撞歪了,“你这头是铁锤做的吗?”
夏悠悠头更是痛得嗡嗡作响眼前发黑,只能无力地埋在他颈窝磨牙嚯嚯,“你丫才是铁锤做的吧!”
春枭楼主被她毫无边界感的细碎发丝和灼热气息撩拨得皮肤发痒,嫌弃地拨开她的脸道,“黏糊糊的。”
“就说背着简单又方便!”
夏悠悠坐在他健硕的手臂上,不舒服地挪了挪屁股。春枭楼主轻哼,“本楼主作甚要听你的?”
示意自家的杀手带上神枪豹领路。夏悠悠暗骂一句幼稚,懒得再与这狐狸头儿计较,问姜地锦道:“你是与我们一同下地宫,还是留在此处等消息?”
“在下是廉亲王府的人,不管怎样,自是要把将军带回廉亲王府的。”
姜地锦毫不犹豫地道,“还请郡主莫嫌在下武功平平,允在下一同前往。”
“那便走吧。”
春枭楼杀手粗鲁地提溜着神枪豹,走到不远处的榕树下,由神枪豹亲手拨开青苔石后的野草启动机关。周遭忽然响起细微的碎裂声,便见榕树后的野草堆异动后,地上露出一道石门。石门瞧着厚重,横竖一米,层层草屑和泥迹下仍能看出上头画有古旧又奇怪的纹路和沟壑,连接沟壑的四个角落还有一个凸起的铁块,指甲盖大小而圆润,像棋子似的。神枪豹先后移动那四个小铁块,游走在纹路错综复杂的沟壑里,不稍片刻石门便撼动着打开了,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泥石阶梯。黯淡的月色下,可见眼前一截阶梯的石缝里生有野草,还有凌乱的脚印子践踏过的痕迹,湿润的水汽和霉气往上涌出。春枭楼杀手朝春枭楼主看去。春枭楼主一颌首,那杀手便扔下神枪豹,几个闪身消失在夜色中,不稍片刻就有八个同样装束的杀手现身,一人像模像样地提溜起神枪豹,却是不知已然换了个人。几个杀手摸出火折子与哀声骂咧咧的神枪豹打头阵,轮番往下走去。因着道口窄小,每次只能通过一人,夏悠悠只得从春枭楼主这护盾里下来,琢磨着小心往下时,回身一把抓住春枭楼主的手,矫揉造作道:“我怕黑。”
春枭楼主无端被她冰冷的手蛰了一下,下意识要抽回来却被夏悠悠抓得越发紧,连拖带拽的拉着他一起往下,便忍不住嗤笑道,“这般胆小,干脆就地给萧启立个碑得了。”
“就地给他立个碑,叫你熟门熟路,便于日后往他坟头蹦跶吗?”
夏悠悠照着前头黯淡的火折子,踩着泥石阶梯道:“楼主可得紧心些,这笔买卖若我不在,就没得人认账了。”
竟还敲打他定要护住她,否则赔了夫人又折兵,春枭楼主反手握住夏悠悠的手,暗暗使力叫她吃痛,嘲弄未出口便听紧随其后的姜地锦忍俊不禁地道:“没想到郡主与盛楼主私交甚笃。”
“我跟他本无缘分,全靠我肯砸钱罢了,哪有什么私交?”
夏悠悠咬牙提醒春枭楼主自己是雇主,还是大雇主那种。姜地锦道,“郡主说笑了,盛楼主是哪般人物?旁人便是重金请求也难叫他亲自出手的。”
夏悠悠走到一半,越发觉得底下的阴冷霉气涌上来,诧异回头间叹出一口薄薄的白雾,“没想到楼主这么重视我。”
“谁重视你了?只是恰巧有空而已!”
春枭楼主握着夏悠悠的手,便顿觉她的体温急剧下降,望着幽暗的蜿蜒前方眼眸一凝,这丫头怕黑是假,怕冷方是真的,这下头莫不是个冰窖?这时,窄小的密道忽然剧烈晃动,结实的泥石阶梯竟四分五裂,一行人虽有防备却仍是不受控制地往下坠。春枭楼主敏捷地拽过夏悠悠,寻着火折子乱窜的光,以碎裂的泥石借力,减缓坠落的速度时,洞壁四周忽然射出乱箭,左闪右避之际后背被一块硕大的阶石砸中了。阶石的尖叫带着坠落的力度划破春枭楼主的后背,叫夏悠悠瞬间闻到血腥,漫天泥屑逼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便是张嘴欲语也只吃进去一口泥,但她还是费力地发出安抚,“放心受伤,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能治!”
随即埋进他胸膛呸了一嘴巴泥屑。春枭楼主吃痛眉头也不带皱一下的,闻言忍住扔下这忒欠揍的大雇主的冲动,咬牙道,“……闭嘴!”
听着晦气!散落的大小泥石和乱箭生生逼得一行人自顾不暇地往下坠,仓惶间轮番跌进一个布满润滑油的大斜坡,便是有轻功也无法站得住,如球滚落时竟被分叉道一一隔开,随即惊呼与骂骂咧咧皆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吞没了。夏悠悠沾了一身湿淋淋的油,头昏眼花地砸在春枭楼主这张厚实的肉垫上,冷得瑟瑟发抖地连打喷嚏时,听得春枭楼主吃痛的闷哼。“你,阿嚏——”夏悠悠一句完整的话都哆嗦不出来,体内的寒气被阴冷勾出,缩瑟着要往春枭楼主怀里钻,就听到他又闷哼。“下来,你压到我伤口了。”
春枭楼主只觉得胸膛上堆了个大冰块,一动弹便挤到后背沾满油污的伤口,那发麻的疼痛,竟是刺骨的。夏悠悠听他虚弱的声音察觉有异,赶忙下来要摸他脉象,忽然想起空间的主卧里有夜明珠,便急忙借了用,一摸出来就看清这阴冷地儿是个小冰窖,还看到春枭楼主脸色青白青白的,流出来的血乌黑乌黑的,显然中毒了。不能吧?春枭楼主明明吃了她的百毒丸!夏悠悠连忙忍住缩瑟把脉,就听春枭楼主哑声道,“你的药根本没用,退货!”
“若没用,楼主早到阎王殿报道了。”
夏悠悠把着脉暗暗松了一口气儿,“如今只是伤处叫毒虫侵体,又受相克的毒液侵袭,以致内腑经脉破损而已,你先坐起来——”春枭楼主一动便觉得后背的伤口撕扯着的疼,拧着眉忍痛要使力时,夏悠悠体贴地搀扶了一把,眯着眼眸看去,这丫头脸都冻乌青了,原来葱白粉嫩的手指头也乌紫乌紫的,整个人还克制不住地哆嗦,虽在冰窖,但这么一会儿的,瞧着便不正常。但她却咬牙强忍着,专心致志地给他料理背上的伤口。“拎着挺轻的,你东西到底藏哪的?”
春枭楼主眼角余光瞧她于袖子里轮番摸出这个掏出那个,忍不住嘀咕道,“自个儿便是大夫,这般时候何不先吃些药顶着?”
“你以为我是个喜欢硬扛的吗?”
那都是因为药还没到时候吃。夏悠悠失笑道,“遇着一点事儿就要吃药,那药再厉害也不是什么神仙果,吃了便立即见效,万物相生相克,药理更是,这般大个地宫,机关无数的,你以为我为何偏偏落在冰窖里——”定是有人清楚她身体状况,特意算计的。而清楚她身体状况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人。现下就有一个跟他们一同下了这地宫。夏悠悠用空间里的泉水和药水冲去春枭楼主伤口上黏腻的油液,又用药汁引出蚯蚓似的毒虫,方以剪刀破开伤口四周破烂的衣裳,就着夜明珠明亮的光,便看清了背上那再熟悉不过的胎记。那是一个像星星一样的朱红胎记。就是位置,都跟姜正安那厮的一模一样。夏悠悠鬼使神差地摁了一下这胎记,便听得春枭楼主似是吃痛般,重重地倒抽了一口气儿呵斥道,“干嘛呢?”
“痛吗?”
夏悠悠问。春枭楼主侧身剜了夏悠悠一眼,“废话!无端作甚拿冰(手)锥(指)子(头)扎本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