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结束。安王险胜一子,最终夺得燕帝御赐的彩头翡翠棋盘。围观的男女老少还在津津有味地复盘刚刚精彩绝伦的棋局,远处不知谁喊了一声准备开席啦!一群棋艺爱好者方恋恋不舍地四散,原先围得水泄不通的长桌,终于有了空隙,叫夏悠悠看到禹王的身影。禹王并没有输了的失望,反正赞叹安王的棋艺又进步了。安王也没有赢了长辈的惊喜,那万年寒冰雕琢似的脸一派沉静道,“是您疼爱晚辈,手下留情了。”
这时,宫女们也到每一张错落有致的长桌提醒:“请贵人们移步东华宫开席。”
禹王下意识循声望去便看到坐在隔壁桌的夏悠悠和萧启,视线移向夏悠悠怀里的小肉团,“怎的不抱她去侧院的厢房歇息?”
话音未落已走近两人,把孩子捞到自己怀里。“也没多久时间,懒得折腾。”
夏悠悠说着,忽见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翩然落在小肉团脸颊上。不待夏悠悠吹走蝴蝶,伏在禹王胸膛上的小肉团便呢喃着醒来了,揉着眼睛看到禹王就撒娇,“唔~高祖父,团团饿饿~”“喝杯茶醒醒神,这就去吃饭了。”
夏悠悠倒下长桌上的茶水喂给小肉团,那蝴蝶绕着他们周身飞了一圈方慢条斯理地飞落在桂花树上。这时安王妃寻着安王而来,几人便一同前往东华宫。夏悠悠敏锐察觉小肉团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亢奋,像是在等着好戏上演,暗自琢磨间已到东华宫。专为宴席而设的宫殿庭院,布置得异常华美,奇花异草等盆栽与琉璃宫灯错落有致地衬托明亮夜色,先前舒雅缓慢的乐曲换成了喜庆热闹的歌舞,帝后坐在高两阶的上堂,下侧两边摆满条桌和椅子,以辈分门户一一落座。夏悠悠跟着禹王,自然也坐得靠前,宴席即将开始前,眼角余光一瞥便看到昌王一人姗姗来迟,面对旁人问询,还借口昌王妃身有不适提前回府了。这时,底下有人骚动,窃窃私语地议论,崇德县主的嫡长女慕容楚惠和詹亲王世子萧爽寻不着人了。夏悠悠一下子便想明白午后那个连环套意欲何为,不着痕迹地看向崇德县主这个没脑子,大张旗鼓叫太监宫女寻人的中年妇女,慕容楚惠摊着这么一个母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要是慕容楚惠一人寻不到就罢了,可如今连萧爽都不见人影,这般一闹大,便是慕容楚惠和萧爽是清白的,也有嘴都说不干净了。若再出个什么幺蛾子,被目睹了什么,慕容楚惠这辈子算是毁了。便连禹王和几个辈分大的叔伯,都齐齐拧起眉头,阳和王更因萧爽是萧乔的嫡亲哥哥而气得不轻,连骂三句糊涂也抵不住卡在喉咙里的斥责,“光长岁数,忘长脑子的蠢妇!”
虽说萧爽的名声向来不怎样,但萧乔议亲在即,若萧爽闹出个什么幺蛾子,那些个在乎家风的清贵,铁定就瞧不上萧乔了。这么一闹,要开的宴席也开不成了,惊动帝后遣了更多的宫女太监翻遍御花园每一个角落和左右两处侧院。随着搜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东华宫庭院的气氛越发窘迫时,不远处的大树枝头上飞出来七八只小麻雀,成群结队地飞过时,落了昌王一头一脸一身的雀屎儿!周遭明明全是人,可唯独他一个遭了殃。众人怔愣之际,昌王发了疯似的吼叫,“来人!给本王抓下那些该死的麻雀!凌迟!”
随即几个太监护着昌王东躲西藏,几个太监又蹦又跳地捕捉小麻雀,混乱中撞得其他宾客和桌椅东倒西歪的,鸡飞狗跳间燕帝的脸都黑了,怒然地一拍桌子,惊得围观的人再觉好笑,也都大气儿不敢呼出一口,搞事儿的小麻雀们更是一溜烟飞走了。“……”夏悠悠直觉这阵仗跟小肉团有关,哭笑不得地看向小肉团时,她正因为忍笑而五官抽搐不止,小手儿还悄咪咪地掐着她自个儿的大腿,就着明亮的宫灯,还能看到小肉团眼角冒出一点儿泪花,不知是痛还是快乐。夏悠悠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忙低下头去掩饰,迅速整理表情,把自己平生最悲伤的事回想了一遍。若没有慕容楚惠和萧爽双双失踪这一茬,昌王在宴席中被一群麻雀追着往头上拉屎这件事,定然是哄堂大笑的。可当大事和闹剧撞在一起时,倒霉的就是看客们了——放眼儿望去,大部分人都在掐自己大腿忍笑。夏悠悠觉得这一幕比麻雀追着昌王头顶拉屎还要搞笑,简直百年难得一遇!她悄悄朝后头的萧启看去,这人跟他哥安王周身的气场,比初见时还骇人,冷冽又暴戾,而一旁的安王妃憋得脸红脖子粗的。跟萧启四目相对间,夏悠悠几乎又没忍住笑出来,赶紧儿扭回头又把平生最悲伤的事回忆了一遍。妈耶!算计别人把自己人也搭进去,算个什么事儿呀喂!就在昌王敢怒再也不敢骂骂咧咧地出口成脏,得燕帝命令下去收拾仪容仪表时,赫连皇后的心腹宫女,赶着冲到赫连皇后身边耳语了什么,众目睽睽之下,赫连皇后面不改色地也与燕帝耳语了什么。顷刻间,燕帝本就难看的脸色跟锅底似的,连周身生出皱褶来的肥肉都不敢妄动了,缓了数秒方幽幽地道,“还请众位族亲长老随朕来。”
韦如王和阳和王等天祖级别的老长辈们纷纷起身,禹王早已不理朝事和族中事,此次也不欲掺和,却被韦如王连拖带拽地拉着跟燕帝一起走了。“陛下与族亲长老们有要事商议,不能再与大家一起恭贺袁亲王喜得贵子,但想恭贺的心意是不变的,开席吧!”
赫连皇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般,扬起雍容华贵的笑容道,随即便要心腹宫女跟袁亲王传话,把这番宴席交由他主持大局。袁亲王是个通透的,立即起身朝赫连皇后作揖,表示理解,无声地应允定把这番宴席的尾声料理得体体面面。接着,赫连皇后的心腹宫女又给旭王夫妇和昊王夫妇传了话,要他们帮着袁亲王夫妇招待宗亲们。而待赫连皇后一离开,大气都不敢喘的宗亲们齐齐呼出一大口气儿,开始就着上菜的空隙窃窃私语。虽众人的心早就不在佳肴美酒上了,但面子还是要给袁亲王的,何况还有旭王和昊王夫妇坐镇呢!于是,味如爵蜡的宴席,维持着心照不宣的热闹。夏悠悠看着一桌子大鱼大肉反而没了胃口,喂饱直嚷嚷饿的小肉团,便给袁亲王夫妇敬了酒,顺手给其继子送了个见面礼,就抱着小肉团告辞了,临走前看向萧启,恰逢这人也望过来,轻抬下巴示意他与自己走一段。萧启看懂她的暗示。旁边的安王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便在萧启起身时,拦下他的动作低声道,“这般时候,你们还要私下会面吗?”
萧启道,“不是大哥想的那样,团团也在,算什么私下会面?”
安王轻嗤,“你们的传闻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宫中出了事,你们也该避避嫌,便是孩子在,也少接触,有什么事不能过了今夜再讲?”
软的硬的招数都使了,偏偏萧启这混账软硬不吃,非跟前昊王妃邬优这小妖精纠缠不清!“……”萧启知道安王一心为他为廉亲王府的安危着想,总觉得夏悠悠的真实身份是个计时炸弹,但就算被识破了,他也有法子给自己和廉亲王府开脱,所以根本不带怕的。纵然萧启一再保证没事,可安王还是不(超)喜(抵)欢(触)他跟夏悠悠有所牵扯,这个时候也不适合跟安王硬着来,便只好放夏悠悠鸽子了,待宴席散,再去禹王府也不迟。**夏悠悠在庭院的洞门口侧边的廊道等了一盏茶也没看到萧启出来,便作罢要走。可小肉团拉着她的手摇晃,亮晶晶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道:“娘亲,我们去听墙角吧?”
夏悠悠毫不犹豫地拒绝,“娘亲累了,不想凑这热闹了。”
她只想当个咸鱼,回府躺平,毕竟吃瓜也是要看场合的,她不想有个万一,撞在燕帝冒火的枪口上,也不想又遭谁惦记,整日刨坑设局算计自己。小肉团确实看到夏悠悠一脸妆容也掩饰不住的疲惫,也不再强求了,“那我们回府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娘亲这一世的身子骨弱了许多。**御花园和东华宫最近的侧院,某一间厢房里。一个中年妇人发了疯似的,哭喊着抓打萧爽道,“天杀的混蛋!混蛋!你怎么敢糟蹋我女儿?!”
几个宫女太监想阻止,却被中年妇人粗暴地踢打抓伤。而旁侧凌乱的床榻上,一个浑身狼藉的少女,正抱膝缩在角落抽泣,呆滞而绝望的模样,叫人瞧着便觉心酸怜悯。但萧爽却打死也不肯认,“本世子没有!我敢发誓根本没有碰过她!少他娘的张嘴就来!”
他的脸颊和脖子都被中年妇人抓出粗暴的血痕,原先整齐的发冠也被扯得乱糟糟的,地上还有几大撮头发,几番想要推开这蛮横的中年妇人,奈何她战斗力强悍,就算摔到地上,也能在下一瞬间跳起来,癫狂地用上嘴,又咬又抓!“混账啊啊啊!老娘要跟你同归于尽!”
这时,燕帝和族亲长老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