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这样?”
发狂少女的双胞胎姐姐邬七不敢置信地惊呼,抽泣着道:“妹妹只是陪九妹妹出门散散心而已,怎会沾染这样奇怪的毛病?爹爹不如寻许大夫来再看看吧?”
陈姨娘回神也哭天抢地道,“对对对!老爷寻许大夫再仔细看看珠姐儿吧!珠姐儿今年十六而已,可……可不能因为断错症就耽误了她一辈子呐!老爷!”
邬五爷欲呵斥两人没大没小,竟敢当面质疑夏悠悠,便听夏悠悠无甚所谓地道:“我自是不介意你们把全城的名医请了来看诊,若最后还是需要我出手治疗,诊金三千两,不议价。”
“三,三千两?!”
陈姨娘愕然地看着夏悠悠,跟瞪着土匪似的。邬五爷亦是匪夷所思地目瞪口呆,京城最出名的大夫出诊一趟也只是二十两银,再另收药费而已,这山野来的郡主开口就是三千两,怎么敢的呀?这跟打劫有什么区别呀?!夏悠悠扫过打扮得跟嫡妻娘子一般,一身名贵衣裳首饰的陈姨娘,看向邬五爷:“可以签欠单分期还款。”
邬五爷讪讪地合上大张的嘴巴,半响方挤出一句话:“……谢郡主体恤。”
“你们自家人考虑一下或再咨询几个大夫吧,我去看看沧歌。”
夏悠悠说罢示意小肉团带路,还没走远便听到陈姨娘大哭:“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为什么偏偏如此待我?老爷呐呜呜,珠姐儿往后可怎么办唷呜呜?说到底就是玮哥儿这当兄长的,没有看好妹妹!叫妹妹遭了这样大的罪——”“都是一起出去的,独独珠姐儿出了事,他莫不是存心的吧?是不是夫人不满我跟在老爷身边,便吩咐玮哥儿剖我心肝儿糟践我呜呜呜?珠姐儿可是老爷的亲骨肉!老爷一定要为珠姐儿做主呐!”
邬五爷惯来是个宠妾灭妻的混账,嫌弃邬五夫人不懂温情;邬五夫人又因怀胎时摔坏身子无法再育便觉亏欠夫君,处处让着夫君;而邬玮则是族亲过继子,亲父病逝亲母尚在,被陈姨娘煽风点火得父子离心,私下里颇是苛待。反正这一房人的污糟事儿数不过来。夏悠悠跟着小肉团往中庭另一边的客厢走,恰逢赫连纲给沧歌喂药运完功问道:“街上情形如何?”
“伤亡损毁严重,但全面控制下来了,这邬大人也及时向其他县借调了人手,又有不少江湖正派帮着料理,后续只要银钱和医疗跟得上,不难处理。”
平阳侯府是昊王妃娘家,自然是赫连皇后一派的人。夏悠悠深知赫连纲担心什么又关注什么,意味深长地道,“我来时放了话,伤者可到县衙免费取药,能不能把危机做成漂亮政绩,便看赫连世子取舍了。”
舍得钱财平百姓怨愤,就能赚得名声。赫连纲看着夏悠悠眼中亮晶晶的算计,嘴角抽了抽,“南城有不少勋贵富绅,我会尝试劝他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顿了顿又补充,“我瞧着郡主脸色很差,可要请退休御医许大夫看看?”
夏悠悠坐到床边探着沧歌的脉象道,“你们无需时刻挂心我的身体,我没你们想的那么伟大崇高,愿意燃烧自己的生命拯救他人,真撑不住时,便是天皇老子拦着不许,我也会马上躺下休息的。”
萧启倚着床柱抱胸睨着她凉凉地扯唇,“你说的最好是真的,若是累晕过去,体温起伏,我便让你再也下不了床。”
赫连纲满脸复杂:“……”这话儿怎么听着怪怪的?小肉团面红耳赤地呆了那么一呆,“……”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夏悠悠翻着白眼抬眸,“请萧大将军克制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莫要炫耀你的禽兽行径,教坏孩子。”
萧启笑了,“我只是叫人时刻盯着你,不许你下床走动,任意妄为不知休息。”
“……”夏悠悠瞪着萧启一脸‘你想到哪里去’的得意挑衅,毅然决定无视这幼稚又恶劣至极的未来人,转头吩咐赫连纲取纸笔墨写药方,恰逢这时衙差急匆匆气喘喘地告知大夫和病患接二连三往县衙涌。夏悠悠拿到纸笔墨便示意赫连纲该干嘛干嘛,自个儿缩在小茶几上写药方,期间听得小肉团直打呵欠,头也不抬道:“宝贝儿困了去床上睡,小孩子熬夜不长个子——”小肉团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揉着眼睛道:“团团想跟娘亲一起睡。”
夏悠悠抬头瞥瞥小肉团,“你不是挺喜欢沧歌的吗?去躺着,娘亲忙完再抱你一起睡。”
小肉团顿时觉得萧启看着自己的视线刺刺的又凉凉的,心虚地转着眼眸道,“男女授受不亲。”
“……”夏悠悠顿住笔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道,“你只是一个三岁半的孩子。”
而且她先前已经说漏嘴了,这重生的小宝贝儿根本就是清楚沧歌真实身份的。而衙门后院的客厢简陋得很,除了窄小的床榻和小茶几椅子,根本没设软塌可供人躺平歇息,夏悠悠也不放心小肉团离开自己的视线,朝阴沉着脸的萧启看过去,打商量道:“你带团团去隔壁厢房歇着,我写完这几张交给大夫们即可。”
萧启朝小肉团招手。小肉团屁颠屁颠地朝萧启跑去,又满是期待地问夏悠悠,“那我们今天晚上三个人一起睡吗?”
夏悠悠写着字的笔锋一歪,笑眯眯地道:“男女授受不亲。”
“……”小肉团委屈巴巴地扁着嘴巴看萧启。萧启瞥瞥沧歌躺着的小床板,“三个人确实太挤了,团团已经三岁半了,要学着独当一面自己睡了。”
小肉团惊疑得满脑子问号地瞪着萧启,“我不要!我就要跟娘亲睡!堂叔叔休想独占娘亲!”
她告状般爆料,“而且娘亲不知道吧?曾祖母(凌太后)下旨赐婚堂叔叔和文杏县主!”
夏悠悠抬笔沾墨的动作顿了顿,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笑了,“软的不行,终于来硬的。”
凭借凌太后愧疚的怜惜宠爱,她早就猜到文杏县主会来这一招,她看向萧启,“你抗旨了么?”
萧启含笑挑了挑眉道,“你怎知道我抗旨了?”
“猜的。”
夏悠悠垂首继续写药方子,慢条斯理地道:“你打了胜仗班师回朝,还了兵符却没有受到任何封赏,我料想你应该用封赏跟圣上做了交易,而且你明明是适婚之龄又留京任职,可圣上居然没在这方面做文章,恰巧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人,便猜你定然是用封赏换了婚配自由。”
萧启笑道,“聪明。”
“你此番抗旨损了太后的威风又下了嵘国公府的面子,便是有圣谕顶着,待你父王母后回京,文杏县主定然闹自杀以死作要挟,种种迂回施压下,八成还是要你屈服的。”
夏悠悠吹干刚写完的药方子道。“我作甚要委屈自己成全他们的体面?”
萧启唇角微勾,尽显不羁和狂傲,“我拼命换的婚配自由,他们若想糟蹋我维持的秩序,我便不介意把这秩序一条条一点点地碾碎。”
他只是懒得构建新秩序而已,不是没有能力构建新秩序。“我原来还好奇你为何那般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命令’,如今看来,若这门亲事推不掉,你就会用命令推开我了,对吗?”
萧启一脸危险地盯着不以为然的夏悠悠,这女人睡完他便算计着想方设法要躲着避着他。夏悠悠颌首,“没错。”
“你怎确定我会听从命令?”
夏悠悠笑了笑,“我讨厌不遵守诺言的混蛋,也不会爱上不遵守诺言的混蛋,更不会因为混蛋待我好待我与众不同,便心软更或者心动,就算你疯了,折断我的手手脚脚关在笼子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儿,我也会想方设法离开你,而不是被驯服。”
“我的心永远是自由的,我的爱基于平等和尊重,不尊重我的混蛋,想要走进我的心里,别说门儿了,便连窗口小缝隙都没有。”
夏悠悠收起药方,抬眸看着萧启:“所以萧大将军别想着用我作挡箭牌,你不喜欢高杏,就应该堂堂正正地认真地拒绝这门亲事,彻底打消人家的念想,若自私自利地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负隅顽抗,我只会一辈子瞧不起你。”
“而我夏悠悠,不屑于争抢别人身上的衣饰,再华贵再漂亮,只要有主了,便不值得我浪费一丁点儿气力惦记。”
“……”萧启怒极反笑,难怪睡完他还能如此坦然待之,全然没那一回事似的,敢情在她心里他就是华贵漂亮的衣饰而已。萧启不觉得这个封建时代男尊女卑循规蹈矩的女性,会逆反出这么超前的思想觉悟,一想到或许是白芸的精神力在潜移默化中,便克制满心激动问:“那你的衣饰遭人惦记又当如何?”
“那一定是这件衣饰过分招摇了,做了不应该做的事儿。”
夏悠悠意有所指道,“能被人惦记抢走的衣饰,也注定不属于我,随缘便是,这人世间好看的衣饰满大街都是,见一件爱一件换一件又不难——”“你敢?”
萧启只觉得一道火气儿完全不受控制地急速窜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