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这样,落脚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呼吸也不能太过绵长,也不能太短促,不然外人稍作思量就能察觉蹊跷。”
“他奶奶的,走路吐纳都得受罪,咱好歹也是金丹大修士了,我咋觉着还不如以前逍遥快活?”
陈景无奈道:“你也得看在哪儿啊?咱这是在西蛮,公认的妖族祖地,两个人族闯进来,惹他们不待见是肯定的,小心为上嘛。”
崔英来回看看,没见到不长眼的家伙,骂骂咧咧道:“也不知道谁给的那些小妖胆子,化形都不完整,就敢出来打劫,一个个又憨又傻,大爷都能御空而行了,非得叫唤两声惹人厌,不是个东西。”
陈景对此也是无语至极,两人一路御空而行,时不时就能遇到拦路打劫和捣乱的妖族,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可偏偏脾气死倔死倔的。 路过某座山头时,有个未化形的黄鼠妖举着手里铁叉喝骂,想要两个陌生家伙留下买路财,崔英从天而降,先手将那个黄鼠妖背后的洞口一拳捶平,让鼠妖无路可退。 崔英晃着拳头道:“敢不敢吃爷爷一拳?管饱!”
黄鼠妖本事不大脾气死硬,双腿打抖仍是龇着门牙道:“你敢!老子可是年年给凌云国叱咤王上供的,打死老子,你俩都别想活着。”
陈景御空而下,听到鼠妖叫嚣哭笑不得,指着这片光秃小山头道:“就你这破地方,有啥好产出是凌云王朝能看得上的?”
就披一件破碎褂子的黄鼠妖不服气道:“再穷也是我的地盘,用你管么!不说废话,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老子认栽,就当这回眼瞎了。”
不仅耿直,还带着刚烈,这种即便不是傻,也差不多了。 两人没和它一般见识,也不好下杀手,化形都做不到的小妖,估摸脑壳都不灵光,遇到陌生过往来客,惯例会叫嚣几句,有点儿类似凡俗世家养的看家狗,但凡有点儿动静,总会犬吠几声。 地上上头够两人心烦的,天上飞禽妖类更是让人烦不胜烦,飞禽妖类打不过就跑,待会儿又转回来,一路不停骚扰,几天下来,陈景先败下阵来,和崔妞商量着晚上赶路,即便有月亮,应该没多少妖族冒险出手阻拦吧? 等到遇到那群蝠妖时才晓得错的离谱,蝠妖飞的不是如何快,不过借助听声辩位,身躯在夜空异常灵活,远不是御空不久的两人能对付的。 崔英被那群蝠妖搅和的心烦意乱,在夜空胡乱打拳一通,歪打正着一只蝠妖,一声尖叫过后,一群蝠妖瞬时散去。 崔英逮住那只蝠妖就喝骂一通,招你惹你了,阻挠爷爷赶路? 蝠妖身躯大过人族孩童,双翅展开近一丈,被崔英掐着脖子尖叫,陈景让她别松手,就提着它上路,省得后边再有捣乱的,天亮之后再放它走。 一路糟心十多天,从西蛮东海岸来到西蛮腹地,荒地山野终于有了连绵绿意,栖息山野洞穴的小妖剧减,终于有了像模像样的房屋,进出房屋的妖族也多似人形了。 不管是人是妖,都有了耳目嫌疑,陈景为了掩人耳目,不再御空,改为游侠做派,用上两条腿跋山涉水,路上顺便教崔妞一些隐秘修为与身手的法子。 虽说两人有了面具与头盔,陈景就此深思一二,只靠这些死物仍是不够,人族气息是没了,可两人身上也没妖族气息,对上多疑的妖族,难免会起疑心。 翻找一下手里厚厚一沓谍报,上面写了些许过来人心得。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融入西蛮方为上策,至于法子嘛,最为粗暴的方法就是找来一颗妖丹携带,借助刻意显露的妖气在西蛮横行。 妖丹大小种类不同,可以花钱买,也可以仗着修为杀妖取丹,如何选择,量力而行。 陈景心不甘情不愿的略过此法,妖丹啊,凭空想象就晓得不便宜,他和崔妞这会儿算是俩穷光蛋,可惜有此简便法子,暂时有心无力。 至于杀妖,一路走来遇到的都是小妖,金丹境的大妖一个没有,想取也没门路。 陈景再次翻找谍报,正中他的猜想,但凡有些名气的大妖,几乎都有自己山头,轻易不会走出自家地界,类似游侠一般的大妖也有,可惜踪迹不定。 “看来真想杀妖的话,不是直奔某座山头,就是瞎猫碰死耗子。”
崔英摘来附近树上野果吃,听到小景嘀咕,随即神色厌烦道:“差不多得了,咱有法子遮住人族气息,你干嘛费劲的去做尽善尽美的事?”
陈景敲打手里谍报,无奈道:“我这不也是被逼的,咱俩名头太大,游仙弟子,任谁听了不动心思,你我修为,要说自保还为时尚早,毕竟这里可是西蛮,师父他老人家的手应该伸不到这边,咱俩还是得靠自己。”
崔英吐出嘴里果核,埋怨道:“你说孟叔当初咋想的,让咱俩在一洲之地找,亏他想得出来,等再见到他,看我不骂他个狗血淋头。”
陈景笑着敷衍道:“你能耐大,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该你来做。”
“你等着瞧好吧,等见到他,先让他见识一下啥叫‘口水洗脸’,再让他感受一下啥是‘羞愧万分’,后边让他心甘情愿奉上术法神通,末了还得送咱俩一程,礼送回家才行,能看到南聿洲才准他滚蛋!”
“你就逞能吧。”
陈景陪着崔妞吹牛一阵,收起谍报感慨道:“霍邱文这次帮了我俩大忙,厚厚一沓谍报,若是花钱买来,神仙钱少不了,当初回绝了他钱财美意,兜兜转转,兴许让他破费更多。”
崔英回想片刻,对那个读书人知情识趣颇为满意,不过她也晓得,姓霍的读书人是看在师父面子上才会如此殷勤。 “到底少了出手相助的江湖气,那家伙应该是得了大庄祖的授意,才会想方设法帮咱俩。”
陈景点头道:“既然已经帮了咱俩,本意与否,不好再说三道四,日后相见再叙谈。”
依水而居,择水而憩。 人族妖族没两样,大抵天下生灵皆是如此。 前边路上多是荒山,往往一目千里尽是灰土,寸草不生之下毫无生烟,可若在高处看去,一目了然之下也有异样壮美,尤其日落时分,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让初来此地的陈景多出一日之雅。 走进西蛮腹地,终于有了“小家碧玉”的翠绿,山不高,水不深,绿野遍布满春意,暂时压住找人的烦闷,有了慢条斯理赶路心思。 “那个凌云国还有多远?”
崔英嘴里叼根狗尾巴草问道。
陈景心里估算片刻说道:“凌云国近了,岳趾城还稍微远些,我估计少说也得两千里。”崔英扭头问道:“过去之后先问问是吧?要是孟叔没在,咱是接着找,还是等等看?”
陈景听出崔妞话里意思,“要是孟叔还没问剑岳趾城,咱俩停留几天,再去别的地方找。”
崔英喜上眉梢,片刻过后心道不妙,“咱俩没钱了,这可咋办?”
陈景不以为意道:“睡大街呗,又不是没睡过,凑合着将就几天,再说了,咱俩一路过来,露宿荒野的时候多了,也没见你嫌弃啊。”
“那不一样啊!”
崔英抓着脑壳恼火道:“露宿荒野是没法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有钱也没地儿花。可咱是去城里啊,客栈无数,任咱挑选,偏偏要去城里时,咱没钱了,悲哀啊!”
“行了。”
陈景喝止她道:“一城客栈无数,大不了找间便宜客栈下榻,不丢人。”
“丢脸!”
崔英才嚷嚷一句,瞅见前边不远处有漂出阵阵黑烟,神情亢奋起来,“赶紧走着,咱俩去会会。”
陈景不乐意道:“万一是个凶悍之辈咋办?”
崔英义正词严道:“怕他做甚?有种较量一番,谁输谁是孙子。”
看到小景磨蹭样子,崔英拉起他胳膊就走,“说不定人家就要开饭了,正好遇见远方来客,相见即是有缘,请咱吃顿便饭是应有之义,咱盛情难却之下落座,全了人家美意,你较个屁的劲!”
崔英瞅他不说话,继续说道:“咱们早晚要和妖族打交道……” 陈景开口道:“既然这样,晚一些无所谓。”
“你闭嘴,这次听我的。”
崔英狠狠捋下头发,“但愿是个女妖精,一窝也无妨,看我不拿下她们。”
陈景只得说道:“走过去吧,若是御空而行,一般妖族都会认为是‘大妖’,谍报里面写的一些大妖,脾气都算不得好,动不动就吞食同类,咱还是低调些为好。”
崔英点头道:“此话有理,咱就用腿走过去,好上演一出‘平易近人’。”
陈景报以哭笑,这家伙也就好这一口。 两人慢慢悠悠晃到山坡处,黑烟就在山坡另一面,当下离得近了,黑烟看得更清楚,并不是如何浓密,反而显得单薄,升至半空便被风吹散。 陈景轻嗅,问去崔妞道:“你闻到什么没?”
崔英喘着粗气吸上几口,大大咧咧道:“不太好闻呗,没啥大不了的,咱这可是在西蛮,遍地妖族,可不就是到处妖臭。”
崔妞话糙理不糙,陈景不疑他想,看看再说。 等越过土坡,看到后面时,崔英眼神好奇如获珍宝,陈景惊愕片刻,悔不该答应崔妞过来。 临来西蛮之前,在渡船上的时候,遥望万里之外的西蛮,气象混浊,不见清澈,后来听有见识的人讲述才晓得为何,那混浊气象便是西蛮气运,无数妖族族群气运混织其中,造就天下独一无二气象。 由此带来的怪异,陈景有过体会,来时渡船上有妖族出身,那位妖族人士光明磊落,没有刻意遮掩身上妖气,离得近了,甚至不用望气便能察觉,可等渡船进了西蛮地界,停靠渡船时,陈景用望气法看去,双眼朦胧许多,再看路上走过的妖族,如同雾里探花,一时之间无法分辨。 “妖族在西蛮,先天如鱼得水,外族想要逍遥,难难难。”
这种诡异状况也有见好的时候,比如陈景自己,在西蛮待的这段时日,他几乎每天都要施展望气,前后半个多月,有肉眼可见的差距,想来强行“入水”,不全是无用功。 可惜陈景见识不够,先前用望气法远观黑烟,无甚出奇地方,就当应了崔妞首次做客西蛮的打算。 这会儿看来错大发了。 一条长有五六丈,粗如井口的蜈蚣,正一动不动趴在山坡背面,而两人看到的黑烟,分明就是蜈蚣身上散发的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