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该给那头肥猪碎银的。”
“这不装作更像嘛。咱也把他吃了个底朝天,算是给了一个下马威。”
“那一家子必定不是好人,算他们识趣,敢追过来我就要为民除害了。”
“以往你不是一直慎杀么,这次咋改性子了。”
“以前是以前,如今咱们出来也见识了狗日的江湖,随便路遇黑店就被下药,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手上很可能沾了不少人命,对于这些畜生不如的家伙,杀了也就杀了。”
“看你样子也没打算回去宰了他们,我也不问了。好了,我们走平坦宽阔一些的林路,还是走崎岖捷径的小路?我是无所谓,反正那会儿听那个死胖子说离临月湾就十里路的样子,今天怎么都能走到。”
看一眼前方绵延曲径小道,男子随手一指,“就小路吧,就算慢慢踱步到天黑,也能挨到临月湾。”
“先说好啊,到了临月湾必须小住几天,这一个月,我尽是露宿荒野,睡觉不是窝草堆,就是爬树上,可怜又遭罪,必须歇息几天。”
“好好吃喝,对不对?”
“没错,我要把这个月耗掉的肥膘都补回来,天晓得多久才能碰到城镇。咱们刚出来就该走驿路的,也不差钱,现在落个吃饭都难的窘迫情形。”
男子叹口气,苦口婆心道:“崔妞,和你说很多次了,咱们兆安城根本没有立国,自然没有通关文牒一说,连个路引都没有,主要是周遭邻国也不承认兆安城。上驿路大概率是要被盘查的,真被查到了我们要不要动手?不动手我们靠嘴皮子是说不过的,还不如直接不走驿路。动手的话很可能会引发追捕,我们逃得过去也会耽误了行程。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回去,我给你钱。到了大城,我会找信客给师父他们传个信,花大价钱也无妨,我不觉得你有能耐躲过师父他们。”
山路本就狭窄,一边峭壁,一边深涧,崔英搭着陈景肩膀,边走边说道:“哎呦小景,这是干啥,咱们兄弟从来都是同心同力,我怎么可能半路跑脱呢,肚子造反不是我本意。既然快到了临月湾了,能不能给我二十两银子花。”
陈景撇她一眼,漠然道:“喝花酒?你想得美!”
崔英贼兮兮道:“假正经什么啊,咱都长大了,又都在外面,没听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
陈景嗤笑一声,“你信不信师父他们听得到?”
崔英双手使劲儿抹一把面容,庄重道:“我们都是好人、好孩子,怎么能去那种污秽烟瘴之地呢,万万不行。买些吃的不比那些有的没的强多了,买些个念物给师父带回去不更好嘛。”
陈景对她翻脸就认错,打死不承认的绝活很是佩服,以往翘大拇指,如今直接拱手致敬。“这三年,你学得也挺多的。官话,南聿洲南部这里区别不是很大,从南水国坐渡船到南聿洲北部后,官话也随之天差地别了,我记得临走的时候,你学得还很绕舌头,以后多练习。哦,对了,以后要多多打坐修行,如今在外不比在家里,多出一分修为,说不定能保命呢。”
崔英听他嘚啵嘚,跟着摇头晃脑,怅然道:“啥官话啊,鸟语一样,说得我舌头打卷,等我学会了,说不定连家乡话都忘了。”
说完吐出舌头在嘴里甩上几圈,“打坐嘛,不差一两次,我如今已经纳灵满了,靠水磨功夫过些时候就会进入炼气了。”
陈景蹙起眉头看向她,“你这么懒怎么还能跟上我?”
崔英捋一捋头发,神清气爽说道:“不是有句诗嘛,咋说来着,什么天生难自弃。”
“‘天生丽质难自弃’用在你身上,任谁都觉得不合适,游手好闲饱食终日才是更适合你。”
男子不满道。崔英拿手指点点他,幸灾乐祸道:“嫉妒了,嫉妒了。”
陈景停下脚步,崔英也迷惑的跟着一起停下。前边三四丈远,依次纵向站着三个男人,看面庞应该就是那会儿茶摊围坐一桌的那三人,当下都亮出兵器,恶狠狠的瞪着男女两人。这该是要劫道了。碰到这种事情的崔英立马精神了,对陈景道:“咱这次演哪出戏啊?欲擒故纵还是将计就计?”
无奈的陈景打断她的戏精附身,“犯不着,就我们两拨人,你演戏给谁看啊?”
看到她跃跃欲试的表情,干脆说道:“给你一刻钟,过时不候。”
“好嘞。”
崔英看向前方,瞪大眼珠,张大嘴巴,油腔滑调问道:“几位大哥,这日头都已经西垂,荒山野岭不赶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歇息,这是做啥呀?”
双拳收回胸口,故作娇弱女儿状,“该不会是要劫道吧?”
为首的三角眼男人指着崔英,咧嘴而笑,露出一口大黄牙,“要不是临月湾已经不远,即便是你这种壮如牛犊身板的娘们儿,老子也不想放过。”
崔英“惊吓”到,小跳回一步,“还真是劫道的?”
“甭废话,身上财物都交出来,若是痛快,老子和兄弟们不伤你二人性命,若是拖拖拉拉,那就休怪老子无情了。”
崔英捂着脸哭丧道:“我二人这次出来,本就没带多少财物,这可如何是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儿,呜呜……”“哈哈哈……”劫道三人放肆大笑,“编,接着编,你当老子是第一次劫道,听你说些瞎话就会放你们离去,别扯那些没用的。遇见劫道,想安稳过路,不被扒层皮是不可能的,赶紧的,别惹的爷爷火气上来,让你二人命丧于此。”
崔英还没玩够,继续哭嚎嗓子,“几位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啊,绝无只言片语的假话。”
三角眼怒目而睁,“老子说的就是假话?”
崔英用袖口擦拭不存在的眼泪,指了指后边,提议道:“要不,我把相公给你们作抵押,我赶路去好友那里筹钱,如何?”
“老子没那个闲情逸致等你筹赎金,别再废话,赶紧掏钱!”
陈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直接趟过去就是了。”
“哦。”
崔英立刻兴味索然。“两位,若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三人居中的三角眼男子单手捻指示意掏钱。崔英抱怨道:“是不是还有一句,‘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对于崔妞抱怨,陈景直接无视,“你以后和别人吹牛可以加上去,加更多都没事儿,以后别人来我这里求证,我给你作保。行了赶路。”
三角眼看到他俩无视自己这边,仍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心里发狠,这种两人宽的山路,只要武力够高就可以做到一夫当关的效用,自己三兄弟有短兵有远射,你们还敢闯,这是太蠢还是太自信?居然还他娘并肩走,不怕一个不小心先自己摔下去摔死?“呀!”
打头矮个先冲上来,手里的刀还没砍下来,被陈景抓住手腕一拧,对着他肩头一拍让他转个身,抓住他腰上系带和衣襟,提起身子当作盾牌,挡下了那个三角眼的三连射。看到如此的三角眼心中发寒。射头射脚射腰,以前在别处用出这手绝活,三次至少中一次,碰到没见识、手脚跟不上、眼力差的,中两次甚至三次,这是头一次全部落空,反而伤到自己兄弟。看着那两人面无表情的在哇哇大叫兄弟身上摸索,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陈景提着中了三箭男人的胳膊。崔英单手夹那人双腿,拿手在这个倒霉鬼怀里摸索几次,丧气道:“啥都没有,咋这么穷啊。”
说完双手一用力,直接把受伤男人甩进深涧。反应不及的男人传出一声哀号。三角眼男子来不及为自己兄弟心痛,再起三箭,这可是你两人自找的,没了肉盾这次你们怎么躲。“嗖嗖嗖”男子一箭,女子两箭,全被两人抓在手里。三角眼男子彻底崩溃了,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拱手求饶道:“两位少侠饶命,我身上财物悉数送上,只求饶我这条狗命。”
眼看两人仍旧不停脚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管不顾开始磕头,一时之间“嘭嘭”作响。崔英走到他身前道:“还是你兄弟机灵,你看,直接甩下你就跑,干净利索。”
三角眼男子回头一看,果然如此,破口大骂:“你个狗娘养的!”
说时迟那时快。跪地的男人突然弹跳起身,手中握着一柄匕首刺向女子,期许趁其不备先拿下一位,同时对付两人,他心里实在没底,这两人身手实在高的让人心寒。看到被空手白刃接住的匕首,三角眼男子还想挣扎一下,女子直接用胳膊勒住他脖子,旁边男子也用双臂钳住他的双腿动弹不得。从三角眼男人怀里和腰包里搜出一些财物,崔英眉看眼笑,“终于有收获了,没白忙活。”
对着胳肢窝里已经翻白眼的男人说道:“至于么?”
深涧传来落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