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茅山大派,就是这么驱邪扶正,行善积德的?不嫌害臊?”
闸北老农是真的怒了,不同于之前一半发泄一半装样子。危及到建水城时,他比对他自己更上心几分。但岳是非依旧不在意,哪怕他抬出茅山正派的高帽给自己戴,也一样。都是茅山弃徒了,还管这个作甚?何况他逻辑也根本不对:“善良只对值得善良的人行使,有些人并不配得到善良,更不是你威胁的筹码。”
很郑重的回闸北老农道:“是你借的建水城安定的格局来设的阵,你就该想到如果遇见厉害的人要破阵时就会威胁到此处风水格局。今日你可以用茅山正道的名头来迫我,真正的恶人你的威胁有何意义?”
“分明你自己不是自私就是过于自负,还能怪我头上?”
打小就通晓人心的岳是非根本不理会闸北老农那些话,甚至无法动摇他内心分毫。事实上岳是非虽然笃定闸北老农会妥协,但要真遇到个死不妥协的,岳是非真会去拆七孔桥三阁的地砖。好比一个劫持了人质的恶人威胁救人的,假如人质真的丧命在恶人手里。救人的不能说完全无过,但也是过失而非错误,最大的错当然是伤害人质的恶人。若是这个逻辑分不清,救人的人反而会陷入自身牵绊中。闸北老农看出岳是非是动了真格,确实狠角色。若是壮声势也就罢了,丁山道人说的又是真的。他真不敢跟岳是非赌这个。沉默着,半晌之后闸北老农怒气平复,活了那么多年也不是毛头小子,早已没了冲动。能屈能伸才是成熟的标志:“你把我解开,我解除这个阵法,放你师侄出来。”
站到闸北老农身边,岳是非先提醒他:“别随便耍花招,我在边上看着你,你跑不掉的。”
知道这家伙不怕死,威胁他安全还不够,所以岳是非又补了一句:“你们建水城的风水格局我也清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己想清楚。”
威胁的意味浓厚,气的闸北老农七窍生烟,活了大半辈子,当那么久先生,居然被两个年轻后生威胁的没办法?打又打不过,居然连心里的羁绊都更多:“你、你就不怕我以后报复你?就像你说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你什么你?你还想上茅山去翻了上清宗坛?要是有这本事你就上,我绝对不拦你。”
岳是非笑了:“不仅不拦你,我还帮你鼓掌。”
算了,连斗嘴也赢不了。闸北老农没有岳是非这么不要脸,何况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先不说这两个人是不是冒充的茅山弟子,如果是假的去找茅山麻烦岂不是拜错山门?假如是真的,自己难道还真能找茅山麻烦?茅山上清,自三茅祖师开始,屹立两千多年不倒。这两千年里难道没有仇敌?无论是世俗人间得罪的人,还是妖魔鬼邪,其实敌人极多,但是都无法动摇茅山的存在。更不要说无数祖师高真护持,隐世高人藏匿山间,近一千年来,玄门中也就正一龙虎山天师勉强压了茅山一头,这其中还有茅山内部不够团结。反正闸北老农明知那座庙在哪,庙也不会跑,但他也没能耐去动一动。左手在闸北老农头顶轻轻点了几下,岳是非已然解了刚才打穴的禁制,还了闸北老农自由。但其实他也还留了后手随时盯着,若是闸北老农真有二心,也是随时能处理。自己布的手段,自己要撤销就简单。闸北老农站起身从兜里取出一块沾了些许油渍的白布,看着已然微微泛黄,白布中间似乎写了几个重重叠叠的讳字,显然是取气入煞填进去的。老农将白布往洞口抹了几下,也就在三个方位捧出几捧土出来。裹在白布中诵了几句密咒,最后从白布中捻了指甲盖那么大点土,直接放到嘴里吞了下去。吞完土,他伸出食指在坑边划了道线,也就半米多长。犹如坑边破口般,封锁着坑顶的三条黑气沿着破口逐渐泻去。仿佛见了水口的池塘,黑气很快便倾泻干净。坑里丁山道人灰头土脸,落下来时被土染了衣服,搞的浑身脏兮兮的。但确实没受什么伤,在岳是非的协助之下,很快就从坑底爬了上来。“好了,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谈谈正事了?”
确认丁山道人没事之后,岳是非转头与闸北老农谈了起来。老农现在气头上,要不是打不过都想直接宰了岳是非,怎么可能谈?“正事?我不可能与你们这种邪魔外道谈什么正事。”
“技不如人是我没本事,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自己来。让我配合,绝不可能?”
真是头犟牛,岳是非觉得刚才用建水城的风水威胁老农是个好办法。现在也思忖要不要故技重施?可刚刚确实闸北老农先动手困住了丁山道人,如果不是岳是非眼疾手快,自己也得落陷阱里,所以威胁得理直气壮,现在则不然。为了达成自己目的以一城人安危前程为筹码来威胁一个至少看起来还算正直的人,连岳是非这样厚的脸皮也有点干不出这种天怒人怨的事。修行人,不论正邪。对这因果报应,天道承负总还是有三分敬畏之心。既然不能用太下作的方式威胁,就得要有其他的方式来打动他。但时间短,闸北老农又倔,现在更是认定两人不是好人,短时间还真难找法子说服他。“难道要去找灵仙观主来当说客?”
暗自言语,没有让人听见。眼下这种情况最好的法子是请一个双方都信得过且愿意的人来做保人,建立互信后才能继续谈下去。思来想去似乎只有灵仙观观主有这样的面子。可岳是非还真不想把涉及凶煞的事告诉太多人,尤其那个灵仙观主。现在有关凶煞的事,大多都还藏在迷雾中,意味着什么?甚至能给予怎样的诱惑与力量都是未知之数,此时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没有其他法子,似乎也只能个观主摊牌,请他做这个保人才好继续与闸北老农谈。对现在的岳是非来说,闸北老农隐藏的秘密几乎是他当下对凶煞唯一的线索。找到灵神之前,岳是非离开茅山数年。打探问候,也是毫无所获。如今灵神的线索不明,希望全在闸北老农的身上,岳是非也不得不慎重对待,否则又怕数年一无所获。思前想后,岳是非也还是决定要请观主作保时,异变突起。闲在一旁的丁山道人本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甚至很厌烦人情世故。岳是非与闸北老农交锋时,他闲散在一旁看热闹,听这两人斗嘴,也算怡然自若。直到他锐利的目光注视到不远处被月光照出的一抹银光。有支锋利的箭矢指着这里的三个人,夜色下,隐匿于林间的射手悄悄显露踪迹。还不等丁山道人出言提醒,飞矢脱手,直朝三人而来,最近的就是闸北老农的背心。“不好……”此刻连岳是非也发觉了飞箭,不疑多想,惊呼一声猛地推开闸北老农,以身迎飞箭,护住了身旁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