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令牌击下，岳是非站立坛前，身披高功法衣，赤红色法衣，金丝银线袖上清内景与龙纹于其上，脚踏道履，头戴巍巍宝冠。已记不清是多久前穿过这样的装束，反正自师父羽化，岳是非不再穿过这样的装束，更不曾主法起醮，但是身为茅山显宗弟子，这算拿手好戏。三天时间在丁山道人帮助下撰了相应文牒符章，准备在这二龙桥边开授升神箓。箓卷长九寸，以象太阳之数。丹青纸素摆在坛上，黄布覆盖，三根清香烟气袅袅上升。岳是非唱道：“伏以，至道微微，混沌无声无色；恍惚杳冥，生象生物生精。元始祖劫，化生诸天仙境；灵宝五符，开化普度群生。太上垂科，阐演道德真文。天师受箓，立教传法度人。”
升神授箓不比寻常科事，要避鸡犬妇人等众。也不是那种召集众人前来观礼的科，所以除岳是非外，只有四个人在此。除了丁山道人和闸北老农外，还有一个是准备东西时知道的此事，厚着脸皮要来的灵仙观观主。原本岳是非不答应他来，后来提了个条件，让他如果要来，就带上小道童怀远。观主人精一样的，听到这就对怀远的眼神变了不少，至于他心里猜测了些什么，怕是就无人知晓了。净坛、启师、皈依、发炉、章奏，一套做下来就过了一个多时辰。在这个时辰里，并无太多变化，岳是非也并未着急，前奏之事都是为了上告祖师，同时也是要摆出正规的架势。双头蛇可是个精灵鬼，不见鱼饵不会轻易现身，所以岳是非是真的打算授出一部升神箓，助其化龙。那么对于双头蛇来说，就算知道这是个陷阱，也不得不跳。哪怕能抢那么些微的机会化龙，也是可遇不可求，否则谁知他还会再等多久？“臣系太上，道德教下，清净正一，不二法门，恒山悟道，先圣宗师。茅山正宗，上清门下……吾今顺天心，奏上升神箓。愿天承命，赐下箓职。”
“青词达天听，讽诵大洞经，天光开真诠，普救无量众。”
景震剑提起，对前凌空虚画召功曹符。随后放下剑，双手结印，捻起表纸，往虚画之符上一印，章表腾空而起，仿佛有清风承托，洋洋而飘，越升越高，直上天阙，上升到人目力所及的极限时，几乎与星空齐平。眼尖的能看见在高空上，章奏忽地升腾起一缕火光，将章表全部焚尽，随即化为青烟而去。奏表升完，岳是非对箓卷上的黄布轻点。刹那间黄布上有金光闪过，仿佛得了上天许可，黄布自然掀开，露出里面手写的箓卷，取出剖环符契，岳是非将景震剑对着上面轻拍，并未有意割截，但这符契便自然化作两半。提起其中一半，岳是非笼在袍袖中，秘画心印，然后将分好的符环置于三炷香前饶了三圈，符契自燃，松开手，消散在天地间。如此，坛上箓劵仿佛得了神力，其间字迹隐隐泛出金光。到此刻，奏授升神箓的科几乎到了末尾。此刻若是有谁得了箓劵，就能获得上天许可，成为一方神祇，虽然职不算高，始终和前身不同，多少畜类修行千载求的也不过是这么一刻。隐隐的，黑夜中有阴风蠢动，四周站的几个人都是严阵以待。此时也是这个计划最危险的时刻，寻常的升神箓是已经填好箓，红笔勾画，红黑贡气已填，拨下的兵将已列，是授给谁，其功绩如何也都已有载入，所以至少不会有谁来抢。而现在岳是非奏授的箓，其内容并未填，奏上的功德是岳是非自己积修的功德，拨下的兵将也是岳是非自己所拨，类似民间传承时拨职传续时祖师所传后辈。某种意义上来说，岳是非的操作是非正式操作。一者对于修行人来说，这功德在将来命终缴箓时会受三官考校，升神不是普通事，实际上就是敕封神职。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岳是非自己的功德还不知道够不够升个神职，何况拨入箓中？如果岳是非功德广大，度人无数，这箓中的功德够用还算了。但要是到岳是非寿终之日还不够，那就免不得风刀考身，魂入九幽。原本丁山道人打算和岳是非共同承担，可最后被岳是非拒绝了，还是要独自承当，还开玩笑，若是他下去了，就等着丁山道人度他。除此以外，也相当于岳是非以自身为授箓的对象保举。类似担保人，担保受箓的存在会履行神职，将来要是作奸犯科，其自身免不了受上天惩处，作为保举人的岳是非也难逃惩处。担了这些风险，也就让这升神箓现在就成了一块巨大的蛋糕，因为无论是谁，都可以填入自身，从精妖化神。如此大好事，着实太诱人，所以当升神箓成形的时刻，除了双头蛇，自然还会有其他的存在动心。闸北老农和丁山道人此刻便要起护坛的作用，所以他们都紧张起来。观主自然也是知晓，既然来观礼学习，免不得也得担几分责任。三人也全都拿出自己趁手的法器严阵以待。夜空中风起云涌，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四周已有蠢蠢欲动窥伺的存在，可那位正主，双头蛇居然还没动静，仿佛并不垂涎这升神箓。岳是非的眼神更阴沉了些，眼下是最坏的情况。早在这场升神箓奏授前，岳是非就曾考虑过诸多情况，其中有种最差的，就是双头蛇已经找到了封正的方式。要知道，建水城中，三教气运鼎盛。黄龙寺曾亲自封正过一条黄龙，所以封正的手段定是有的，此地有学政文庙，儒家虽说已没落，但也不排除城里或许有位能口含天宪封正的大儒在？反正就是对双头蛇来说，不在乎岳是非的升神箓。为了这种最坏的打算，岳是非也早做了准备，眼下看到这样，基本坐实了心中猜测，果然双头蛇另有方法。对着丁山道人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从准备好的布兜里取出一条水蛇往地上一放。捏住它的七寸，等着岳是非发话。“嘿嘿，你清高，另有靠山。但是这二龙桥天命之下就能入河双龙，今夜你要不来，我就封正了它，挤你的名额，让你千载功夫白费，将来得另寻化龙之地。”
岳是非阴恻恻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