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是非几乎没有保留,除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与凶煞之事,其余都和盘托出。该用手段的时候要用手段,该真诚的时候也该真诚。像山羊胡那种性子带着狡诈的人,你不能奉以真心。眼前的苏老先生虽然固执,但至少他看着还正直。尤其在讲到陈全宝对小飞雪做过什么时,岳是非也毫无隐瞒,将这桩事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听的苏老先生连连叹气。“陈家……竟如此作为,陈全宝这孩子小时候我还抱过他,那时他还是个乖巧的孩子,如今怎的……”讲到最后,岳是非点出主旨,也说出了今日来此的目的。“如今,您也算见识了世界真相。应当知晓我并未乱说,还请苏老先生看着此地百姓的面上,帮我一把。”
苏老先生没有直接回答,还是想了想才说:“我在西方时,曾听说有种医学手段叫‘催眠术’,我又如何知道你这法术不是催眠术?其实我现在只是一场梦境中?”
起初的恐慌是人之常情,当冷静下来后,苏老先生就展露了自己超然的风采和学识。若是常人见到这种景象,十个有八个都会立马相信,能在这时还生出质疑心的人,确实不多。“我不知道催眠是怎么一回事,也无法证明这是不是催眠。”
虽略感惊讶,但也算预料之中,苏老先生这样喝过洋墨水的读书人,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岳是非只是道:“我答应老樟树要尽我所能抵御群邪将至,如今陈老爷不愿意帮忙,如果苏老先生你要质疑,那我也没有办法。已尽我所能,此后便是此地百姓自己造化了。”
“为此地百姓计,还请苏老先生三思。”
苏老先生确实有心质疑,但他心中也信了大半。最重要的,如果岳是非所言是真,为了这个镇上的百姓,他是该挺身而出,提醒大众。假如真的岳是非不过是个骗人的术士,受损的也不过是自己名声罢了。“你说的对,比起后果来,我自己的声名并不足惜。”
苏老先生点头认可了岳是非的话。不过随即他又道:“你说这世上有鬼神,我想再看一个证明,你可否做到?”
“老先生请说,我尽力。”
“自我老伴故去,已有七年。如今我孤身一人,已无其他诉求。我本不信神鬼之事,可总也想,若是世间真有鬼神,我的老伴便还在茫茫寰宇中的某处,又能得几丝慰藉。”
“岳道长,你能否让我再见见我老伴?我会问她些只有我们之间才知道的事。若是真的,我便相信你,也愿意帮你说服村民。”
苏老先生面带自嘲:“是我的一点私心,但确实,想念呐。”
点了下头,岳是非道:“人之常情,但此事不容易。”
“岳道长费心了!”
还能说什么?人家伉俪情深,又要说服对方,岳是非只能试一试,礼请冥司阴差能否搜寻苏老先生的妻子,若是还在酆都,还能请她来一见。就在这,岳是非手写了文贴章奏,盖了印,递送冥司,有没有结果就只能暂等。苏老先生看着岳是非操作,也满是好奇,不时还会问上一两句。显然对玄门道术的神奇也产生了兴趣。等待一阵子后,久久没有动静,岳是非道:“若是你妻子已入轮回,便带不来,再等也是无益。”
“这里时间相比外界更慢,但并非完全禁止,若是我们待的久了,外面那家伙或许会起疑心。”
意思很明显,岳是非这是提醒苏老先生别再坚持,该放手的时候也要放手。苏老先生却苦求道:“再、再等等,或许能见呢?”
看到苏老先生将自己放到如此卑微的境地,岳是非倒是也能体会他内心的惆怅与难过,只是时间确实有限,正要再劝时。“呼哧,呼哧……”空气中传来风声,有股阴风不知从何吹来。岳是非眼睛特殊,能看到冥途开启,他往空中看时,确实看见在远处有冥途开启,其中透露出一股威严肃穆的气息,一闪而过,冥途重新闭合,有一女子似凭空出现,正站在原地。冥途中一闪而过的气息,应该是来此世的阴兵鬼差。受限于冥司律令,他也不能随意显露自己的真身,因此只是留下苏老先生的妻子,然后便隐匿在阴阳渡口中,等待时候差不多了,会将其人押送回去。“时间有限,我不打扰你们,你可与你妻子相会片刻。”
岳是非推摸了下时间,最后道:“十分钟,只有十分钟,你要好好把握,耽搁了时辰,你妻子在下面就得受点苦了。为她好,你也别聊太久。”
“好,好,好”连道三个好字,苏老先生激动的再说不出其他话来,能再见到自己妻子是多么的不容易?虽然只有短短十分钟,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又是阴阳两隔。说是不会打扰,岳是非就真的远远站着,两人相会时,紧紧抱在一起,诉说着只有夫妻二人才知晓的秘密。天人两隔,实乃人间痛苦。注意力主要都在看山羊胡,这家伙缩在角落等了半天,心里早就蠢蠢欲动,虽然在他看来,其实过去的时间也就才几分钟。毕竟同属玄门中人,他对道术的了解比常人强太多。慢慢就会回过味来,等他发觉岳是非已经在那站的有些久了,刚才的恐慌就有了新的想法。“莫不是,他刚才只是吓我?现在魂神离体?岂不正是机会?”
山羊胡躲在结界后,不时探头打量。若是现在施法,让岳是非和苏老头都留在那头,岂不更好?刚才岳是非对他动手,带给他的不仅是恐惧,也是莫大的耻辱。他行道这么久,还真没几个人敢威胁他的生命,如今岳是非居然做这种事,不仅让他丢面子,更是让他心绪难平。当面打,他觉得自己就算准备好也未必能对付岳是非。不愧是从龙虎山天师与茅山宗师手上逃走的茅山弃徒,确实不简单。想讨回来就得偷袭。又等了会,他注意到岳是非和苏老先生都已很久没动。他试着站起身,但还是躲在结界背后,小心的打量着岳是非两人。恶向胆边生,他越来越确定,现在岳是非的魂神不在。难怪刚才要给那么严厉的警告,差点就要了自己的小命,原来是现在会有空窗期,岂不是任他为所欲为?“好你个臭小子,敢动你爷爷?嘿嘿,我得让你知道什么人可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
山羊胡终于重拾勇气,左手掐起,另一只手拿了个奇门遁甲造的小玩意。遁甲术除了兵阵,术法,占算,其实最擅长的也是造物的学问,虽然山羊胡在造物方向造诣不深,但是凭借他自身底蕴,倒也能搞出些小玩意。是一只木质的老鼠,腹里塞了些秽物。最能破法,用这东西破了岳是非的法,他有极大把握两人都得留在那边。放出木老鼠,他幸灾乐祸的看着,眼神全集中在自己的木质老鼠身上。看它一步步靠近岳是非,他左手的法诀随时都要掐住,彼时他心意一动,木老鼠体内的秽物喷出……“嘿嘿,让你们得罪我”山羊胡笑了。直到木老鼠真的到岳是非脚下时,他兴奋的看着事情就要成功,仇怨就要得报时。岳是非忽然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木老鼠,转过身,望着他。登时,山羊胡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