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岳是非,倒也不是别的原因,是在某个瞬间,他的鼻子嗅到一股极浓烈的老人气。彼时苏老先生还在说话,还没有出现异常,岳是非几乎以为是自己鼻子嗅错了。老人气岳是非经常嗅到,但是往往具有一定预料性,只有那种寿数将近的人才会逐渐散发出来,彼时岳是非会知晓其寿数已快没了,救也没法救。但苏老先生不同,岳是非初见他时就曾闻过。他的身上干净自然,少说还有好几年活头,更长的话或许寿过九十也不是不可能。这也是岳是非没有将话说满的缘故,谁知道他下去时,他妻子是否一定还在酆都城等着他。反而要是早就闻到了老人气,岳是非会想办法提醒眼前老人做好准备,反正他已经萌生死志,倒也不算痛苦纠葛。现在突然出现的老人气太过迅速,突然,就仿佛是在某个瞬间,有人抽走了苏老先生的命数,就要制止他,不让他说出来。冲上台去,岳是非将手搭在苏老先生的手腕上,感受着他已虚弱无力,但又偏偏跳动极快的脉搏。目光中先是流露出惊恐,但随后又变得坦然起来。“我……我尽力了。”
苏老先生用尽浑身力气,对岳是非说完这句话。眼看着面前老人生命的流失,岳是非束手无策。他这是在瞬间被人影响了命数,而非简单的致死,岳是非也没有办法救他。唯一能用的,就只有上清长生延命宝箓。可是眼下事发突然,就算岳是非愿意牺牲自己的寿数来救眼前的老人,也是于事无补,根本没有时间。延命长生,只能在还活着时挽救最后的气息。就像人参附子,回阳救逆般。若是人已经丧命,气息已散,岳是非也就没法再救他。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生命逐渐流逝。台上台下,无人能预料这等变故。他们尊重,奉为圣贤的苏老先生,此刻居然在台子上就倒了下去,登时乱成一锅乱麻。“我还能见到她吗?”
苏老先生最后的一句话,讲完时已没了任何气力,看着他的瞳孔渐渐放大,脉搏仿佛榨干全身力量般逐渐失去动力。只有眼底深处还有一丝光彩,他还在等待,等待着岳是非的答案。早上之前,他尚且对未知的死亡留有恐惧。相比死,他更愿意活在世上,还能再见见自己儿女,再教几年学生,逢年过节来拜访的家人朋友更是热闹欢聚。直到岳是非给他机会,让他与自己的老伴再会了十分钟,他的想法就有了巨大的改变,不仅不畏惧,还开始期盼起来。如今真正见到死相现前,他最执着的还是那件事。其实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但在此刻,岳是非还是愿意满足下他的心愿,淡淡的道:“能,你还能见到你妻子。”
“只是你……走的如此快,满镇百姓如何愿意信我?”
岳是非悲观的是此事,镇中百姓众多,谁又愿意相信一个外来陌生人的话?真是糟糕透了,岳是非完全没想到会在此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他看着苏老先生的气息落下去后,他的眼神飞速扫过人群。别人没看见,只有山羊胡藏在最远处的角落中,阴恻恻的看着这边,说不清他面上是悲伤,还是某种收获的满足感。是山羊胡?岳是非有些后悔,为何要留他性命?谁能想到他竟然因为赌气,直接害死了苏老先生。奇门之术,岳是非虽然了解的还不算深入,但是他也知晓奇门中有救人之法亦有害人之法。对这种抽走人寿数的道术,他所知也并不多,奇门术中恰恰就有一种术法能做到这点。强行改变他人的命盘格局,不仅可坏人运势,极端时也能直接褫夺寿数。但是此术并不是凭空发动,往往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山羊胡就这么憎恨苏老先生?或者说是憎恨自己?就这么不想让自己得逞?又或者他根本不是嫉妒和憎恨,纯粹都是他暗自搞下的大局,他就希望群邪到来,最好冲击更大,才能满他所愿?杀意毕现,若非置身人群中,岳是非几乎已经追上去要了山羊胡的命。几次三番跟自己作对,就是心慈手软留了他,才会造成苏老先生寿数止于此刻。岳是非站起身来,将苏老先生轻轻的放到地上。姗姗来迟的镇上大夫,仔细的看了看苏老先生,摸了摸他的脉搏,最后也是摇头道:“无法,已是没救了,可惜,若是早点发现苏先生的病情……”早点发现?岳是非又一次把目光看向山羊胡。怎么可能早点发现?今日之前,怕是苏老先生根本没有这种疾病,都是山羊胡这家伙使坏。将苏老先生的身体交给大夫,岳是非站起身来。环顾场下,有人正聚拢过来,也有怕事的人转身就走,生怕给自己招惹什么麻烦。知道不能耽搁,岳是非站起身,对着下面大喊道:“你们听我说,我和苏老先生是共同来的这里。们实是有事要告诫诸君,诸位暂且停下听我说。”
确实有人看到岳是非,开始停下脚步。,想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岳是非极精简的道:“诸位可知,镇子周边有处村落,以九樟闻名。”
知晓这事的人很多,两地通婚也极常见。重点不在这个,还是下面的事。“九樟村实则有九棵老樟树,他们不仅保着当地平安,也给许多百姓以赐福。但是九樟树出现的目的,是为了一个封印,为了镇压某处的群邪,如今九樟因为某些原因,已经凋零,不再人世。原本的封印被破,群邪马上便会到来,我希望村民们配合我帮手,设下大阵,免遭群邪的伤损。”
话刚说完,便有人开始阴阳怪气的道:“人都没了,你还在编故事?”
“害不害臊?哪来什么群邪?我看就是你有意欺骗我们。”
“打着苏老先生名号,你就想说这些?”
种种声音络绎不绝,听得岳是非都有些头痛。“安静!”
他震动肺宫,祖炁内化,嗓音提高了数倍,对着所有人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