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出身富家的千金女,从小便被捧为掌上明珠,居住在城池的上层,俯瞰下方百姓,领略人间富贵,想要的东西从未得不到,想学的,便有名家所教,诗书礼乐,习字奏曲,无所不精。出生,就是人间巅峰,无数人终其一生所不能得。但是,盛极必衰,得到太易便反而不曾在乎,于富家千金也是同理。自小什么都有,便渴望未曾有过的。比如,爱情。十八岁那年,她爱上一位干净的少年郎。少年郎没有身骑白马,但是干净阳光,如泉清冽,许了富家女将用心读书,考取功名,成为富家女一世的依靠。坠入爱河,富家女给了少年郎自己能给的一切。甚至不惜胁迫父兄提携这位少年郎,助他实现梦想。然而,数年后,少年郎真正功成名就时,却转身投向了父兄的敌人,将富家女弃之如敝履,往日恩爱缠绵付诸流水。不解之下,富家女苦苦哀求。少年郎却说,自己曾是真的爱慕女子,却不得不忍受富家女父兄的白眼与欺辱,似赘婿般苟活在人屋檐下,他的憎恶早已超过了对女子的爱,他早已受够了留在这虚伪冷淡的家中。得到父兄仇敌相助后,少年郎将富家女的父兄全部抹黑,朝堂之争,落败之后,他们便被害杀头,家道中落,富家女被贬出内城,不能为正经营生,只能行下九流之事。往日恩爱,尽付凉薄,女子不禁问,是少年郎从未爱她,不过将之视为登云凌霄的阶梯,抑或曾经有意,只是天长日久确实已是忘却?与绿茵姑娘为舞伴,演出少年郎的人,却也是位女子。身着男性的装扮,妖冶的脸,刚强中更是妩媚妖娆,身姿婀娜,却又演出少年郎的薄情负心。岳是非站在二楼,看着舞台上演绎的故事。全部演出,只有奏乐,并无旁白与对话,用舞曲演出故事,惊心处,伤情处,真挚平和,以至于岳是非怀疑起来,这是不是绿茵姑娘真实的故事?她不止是演绎,这根本就是她的亲身经历,也只有如此,她伤感的神情才如此真挚,当她演至家道中落,无奈遭贬,亲自宣读旨意者,竟是曾经丈夫时,巨大的打击让她跌坐地上垂泪,扬天嚎啕时,她的低声啜泣戳人心房。一楼大厅,是围绕在舞台四周的杂场,尽是饮酒吃菜的宾客,都有姑娘陪同,原是吵闹不堪,人来人往,听着极是烦躁。但是当绿茵姑娘演到此处时,楼中鸦雀无声。仿佛所有人都为富家女的悲惨命运而伤情,她到底是错在遇人不淑,还是错在没有在少年郎要带她走时,终究放不下家中富贵,反而使少年郎性情大变,成为最终报复他们全家的复仇者?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假如演的就是绿茵姑娘的过往,那么在今天,她终于有了答案。她被囚困在自己心房中多年,一直想给自己找个解法,却一直未曾找见。直到听见岳是非诵的庄子。“救小白脸的坏毛病,倒是一直没改。”
同样撑着双臂,马云超也站在窗台边看着下面,他也看懂了这个故事,也想到绿茵演绎的富家女,或许就是她真实的经历,不禁感慨道。不过他的感慨,更多还是在调侃岳是非,意思是岳是非这个小白脸也被她看上了。不过岳是非没理会他的调侃,转身要回位置上坐着,嘴里说道:“别忘了我们是来这做什么的,别被声色犬马迷了心智。”
“啧啧、啧啧”马云超砸吧着嘴,满脸不满的道:“岳是非,你也配说这种话?我们两谁沉迷声色?我看不是我吧?”
“某人呐,才来这多久?连红颜知己都冒了出来。哪里像我这等伤心人?”
马云超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岳是非,哀叹着自己的悲惨。刚要开口训他,岳是非的右耳动了动,他抬起手示意马云超停下说话声,让他静静:“你听!”
他指着外面,略微提高声音说道。门外,似乎传来嘈杂声。不是轻纱之外的二层走廊。而是仙人楼之外,似乎有什么脚步落地的声音。来往的宾客如云,外面声音嘈杂并不奇怪,但是这种整齐的脚步,就一点不像正常的客人到来。倒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兵士,突然来到门外执行什么任务,整齐干练。“出事了,怕是追兵到了。”
岳是非从桌旁站起身,拉住马云超,对他道:“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得走!”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目的,是不是搜索岳是非两人。也许那些所谓“义人”的集会地,恰好就在这仙人楼中呢?倒不是说“义人”们假正经,居然来这种地方娱乐。而是仙人楼确实是极好的藏身之地。谁能想到一群自诩“大义”的人,会选在这种青楼酒肆中聚会?再加上夜半活动,能让他们聚集之地还真不多,仙人楼确实是个好选择。不管是被盯上,还是运气不好撞上了。岳是非两人本身就不是什么身份清白的人,一旦遭遇那些巡逻的兵士,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最最重要的一点,岳是非已经不想再连累任何人。比如请他喝酒的绿茵姑娘,继续留在她的房里,一定会给她带来麻烦。害死一个船夫还不够吗?还要再害死一个陌生人?岳是非是不愿的。结果他发觉,马云超居然没有和他一起走的意思。反而憨笑着道:“走?走什么走?我们来这是干嘛的?就该跟他们干才对。”
岳是非皱了下眉,怎么是这么个回答?马云超在干什么?他是不是疯了?“你在说什么……”走到近前,岳是非抓着马云超衣领子想让他清醒点时。鼻子嗅了下,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再看桌上,上等的梅子酒已经被喝得底朝天。难怪一直低沉的马云超,居然会出现在岳是非身边,跟他一起看着下面绿茵姑娘表演的舞蹈。面对这等情况,岳是非很是无奈,推了马云超一把,怒道:“你喝醉了?我有没有告诉你悠着点?你现在这样要我怎么办?把你丢在这吗?”
确实是怒了,岳是非真觉得忍不了眼前人。小红不在了,他受心伤确实值得同情,但做事不分场合,简直让人无法忍耐。考虑着,要不要用操纵人的道术强行将人带走的时刻,仙人楼那扇实心华美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一队身着皮甲,整齐划一的兵士面带威严的闯入屋中,整装列队,控制住了仙人楼的出入口。一位穿着铠甲,口气大咧咧,明显是武官的中年兵士闯进来大声嚷嚷:“喂,你们管事的呢?谁是管事的?”
奏乐戛然而止,舞蹈也停了下来,像是一道刺眼的光,突然照入黑暗,刺破了人的梦境,使人不得不醒转,面对现实,无数宾客的梦都被迫醒来,鸦雀无声,不知如何作答。“喂,管事的人呢?”
中年兵士还在喊,有位半老徐娘,犹存风韵的中年女人摇着鸳鸯薄纱扇,她的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军爷,怎么?也来我仙人楼饮花酒?您这可吓坏了我们的客人呐。”
明显的老鸨的中年女人出来时,身边跟着几位风姿绰约的姑娘,他们和其他姑娘略有不同,与绿茵倒是穿着相似的衣服,只是颜色上有巨大差别。绿茵是青色,这几位则是红黄蓝紫四种颜色,一位姑娘一种衣服颜色,都是身材婀娜,面容姣好的姑娘。跟着一起来的年轻兵士,大多还只是稚气刚脱的年轻人,除了穿上皮甲制服,几乎都是年轻的男孩子,哪里受过这种诱惑?严整的队伍开始不住的出现探头打量的兵士,尤其对老鸨身边的四位姑娘,他们还站在原地,脚踏布靴,神思怕是早就飞到几位姑娘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