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岳是非要阻挠他,其实他根本吹不响手中哨子。就算他把哨子放到口中,只要还没鼓气,他也吹不响。外面世界,受规则限制,岳是非不愿意太多人前显法,更多时候也要遵守外面世界的律法。但在这地下世界,很大可能统治者都是凶煞,只要不伤人性命,岳是非倒是也不愿意太过拘束自己,该放纵时,还是要放纵一二。年轻兵士吹的哨子,是他们最紧急时才会吹的节奏,短暂急促只有一声,说明已经没有办法报告其他事项,必须是极为紧急,重要军情或威胁生命时,才会吹响这哨音。两头看看,还真有点忘了从哪边过来的。空旷的走廊,两边都没有人,来时又完全是绿茵姑娘带着,当时熙熙攘攘都是跑路的宾客,又往回走了几次,哪里记得方向?所以岳是非直接问道:“小哥,怎么下楼?”
年轻兵士别看凶,实则性格很好,平日里他们队伍作风也不错,现在又是整个神经绷紧,他不知道眼前两个妖人要做出什么,但他职责在身,让他提着刀警惕的看着两人,不敢退。所以他在听到岳是非的问题后,下意识的指了下:“这边!”
指完后他就后悔了,连忙补救:“你们、你们不是说不会跑?怎么说话不算数?”
岳是非也是乐了起来:“你刚叫我们什么?”
“妖人!”
“这不就结了?你叫我们妖人,我们两个妖人难道还要遵守诺言?那叫什么妖人?”
莫名其妙的摇摇头,岳是非带着马云超,往离开的方向走去。年轻兵士手持朴刀,警惕的跟在两人身后,也不敢上前攻击,就是老实的跟在后面。哨音之后没一会,就听见走廊下部逐渐响亮的脚步声,威武整齐,约有一支小队正在聚集,随时都会冲上来。马云超玩心不息,还想忽悠人,他对身后的年轻兵士道:“你说,你召来的这些同侪如果死在你面前,还是因为你叫来的他们,你心里会怎么样?会内疚吗?”
年轻兵士愣了下,他真没细思过这事,越想越觉得从头凉到脚,如果这些同袍真的死在他面前,他该如何去面对自己兄弟的父母亲?“妖人,你休要胡说,我兄弟们都是有本事的,绝对会消灭你们。”
他还是嘴硬,气势不能弱,但其实心是虚的:“我也不会看着你们杀我兄弟,要杀要剐,先冲我来啊。”
“杀你?不会的,我们会让你亲眼看着你兄弟死在面前,但就要让你活着。”
马云超半开玩笑的说着。话落到岳是非耳中,都有几分刺耳。同袍之情都是生死兄弟,冲锋陷阵那没的说,不惧牺牲的心总也还是有的。可要真因为他吹哨唤来的兄弟,真的都死在两人手下,独独让他活着,怕是他也难独活,得有多大的痛苦?真狠!岳是非都觉得马云超的话太狠,简直没人性。即使是玩笑话,以前那个马云超会说出这样的话吗?岳是非深表怀疑。还记得来到马盘古镇后,将军庙前,马云超仗义出手时的样子。正气凛然,少年意气,绝对的正派。就因为小红死了,马云超就开始表现出邪性?怎么动不动都是想要屠戮杀害?这不是真正的马云超,是凶煞的力量在影响马云超的心智,岳是非很明白,再这样下去,马云超怕是真的会堕落为凶煞的猎物,该想个什么法子来制止这种沉沦的渐进?心里意识到了问题,但岳是非没有说破,甚至戳破他的心思都没有。现在的马云超,只是下意识开始冒出一些凶戾的想法。但对他而言,还是觉得这些都只是玩笑,好玩而已,并非真的会这么做。所以如果岳是非出言纠正,他反而会觉得岳是非小题大做,开个玩笑都这么上心,反而生出怨气。他自己不会注意到这种潜移默化的心境变化,实则在暗暗堕为凶煞的奴隶。“小心了!”
岳是非提醒道,他抽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景震剑。刚还在开玩笑的马云超愣了下:“喂?你不是会把人定着吗?难道你真要动兵器?还有,我怎么小心?那么多人?”
他确实有点懵,想象中岳是非会瞬间把所有人都定住,跟定身法一样。“你不是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杀干净吗?我这不是如你所愿?”
岳是非的话,如云淡风轻,明明也是开玩笑,落在马云超和年轻兵士的眼中,都觉得他真的会动手杀人。“定你们的法术,一次也就定一个人,一群人哪里定得住?我又不是真的会神仙的定身法。”
手里提剑,岳是非往前随意的挥舞了下。骤然间,剑上有股隐隐的罡气洒出,在边上廊柱上留下肉眼可见的深痕。那般随意与举重若轻,这柱子几乎被削进去三分之一。“不要!”
年轻兵士看见后,真的怕了,他眼前的两人几乎像是两个妖魔,他们不是人的力量所能阻挡,他们是真正的邪魔,人再多也不可能阻挡。“放、放过我兄弟们,我帮你们逃出去。”
终于,这个刚强的年轻兵士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了,明明是他吹哨叫来的人,却在极短的时间,愿意成为叛徒。“哦?你要帮我们逃出去?”
岳是非笑道:“你这是违背命令,我猜你的上司可不会放过你,严重的或许会杀了你。”
“只要你们愿意放过我的兄弟们,我不怕!”
目光灼灼,年轻兵士确实年轻,就像老鸨说的那样,毛都没长齐,但正因如此,他有着不同于那些比他年长者的热血。但从始至终,岳是非都没等他这么说。岳是非突然顺着马云超,还真不是运筹帷幄到想到击溃这位年轻兵士的心理防线,然后要挟他带他们出去,他只是想要看看马云超,到底是凶戾弑杀的残忍更多些,还是人的恻隐之心更占先一点。“可以啊,能兵不血刃的出去,倒也不是非要杀你的兄弟们。”
马云超听见他的改口,反而很高兴。满意的点点头,至少马云超的善性还是更占优,他还没舍弃人心。“你想怎么带我们逃出去?”
马云超问道。年轻兵士从腰带上解下一块令牌道:“后面只有两个看守,是不让人从后面逃走,我有通行令牌,可以带你们从后面离开,他们不会问。”
走廊尽头传来的声音,说明那里的兵士已经集结完毕,很快就会过来。年轻兵士也听见了响动,焦急的招呼道:“走,快跟我走,他们就要过来了。”
拉了下岳是非,马云超正要跟上年轻兵士的脚步。然而只眨眼功夫,年轻兵士还没走出几步,突然眼前一蒙,明明左脚都踏出,右脚还没跟上,意识瞬间丧失,直接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干嘛啊?”
马云超只需稍微转下脑子,就知道这是岳是非动的手,但他确实不理解,岳是非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岳是非兴致上来了?非要在这动手不可?岳是非道:“让他带我们出去,他就活不下去了。不管有没有被他的长官发现,他都会死。”
被发现,他会被军法处置。没有被发现,他自己也无法过自己那关,这种热血男儿的责任心很强。“等一会,他的袍泽们过来时,你把他令牌摘了,我看以后应该也用得上。”
那块令牌不是私令,应该是发给广大兵士证明身份的。权限有限,但胜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全军更换,再回岳阳城时,应该会有很大帮助。至于为何要在他袍泽过来时再摘,也是不想牵连这年轻兵士,能证明他是被迫掏了令牌,而非他主动拿出的。“那我呢?你不能把他们都制住,我怎么小心?还真杀出去不成?”
马云超还是没懂岳是非的布置,为了救一个人,要杀更多人?怕是脑子秀逗了?“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刚才唬你的。”
将手按在他肩上,岳是非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