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对于常人来说,已是痛得不行,但是对现在迷迷糊糊的冯江来说,倒也还好,没有明显的知觉。紧接着,岳是非先是沾着白酒先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按住伤口两边,将伤口撑开使其暴露在空气中。他将白酒从上方直接往下冲淋,硬是灌入伤口中,将伤口中细不可见的渣滓全都冲刷而出。“啊!”
任是冯江这等汉子,也痛的惨叫出声,曼陀罗花的迷幻作用,在剧痛之下彻底失效,冯江的肌肉绷紧,想将手抽回来,却被岳是非铁钳般的双手牢牢攥住,继续将白酒冲下去。“忍一忍!”
口里极是平静的说道。冯江闻言,已经苏醒的意志主导着自己的身体,强忍着被岳是非用高度白酒冲刷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片刻之后,一壶酒冲完,岳是非看看也冲的差不多了,将冯江的手推回去,对他道:“问题不大,别接触水,你这伤口不算深,我也给你做了清创,铜绿毒应该剩的也不多,你应该不会死。”
现在的冯江已经醒的差不多了,他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有几分死里逃生的欢愉,他没想到岳是非居然可以处理这种伤口,至少他们自己的军医说,此毒无解。但确实,他用这匕首划过的人,倒也不是每人都毒发。之前军医说是人营卫之气鼎盛,若是沾染毒少的,或也能避过这一劫。原来只要用烈酒清创,就能避免此毒所害?岳是非在给冯江处理完伤口后,眼神中略带怜悯的低头去看地上躺着的裴昕,匕首拔出后,血流如注,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但他看到了岳是非给冯江处理伤口,也听见了岳是非的话。听到冯江或许不会死,他倒也分不清,到底是喜悦,还是遗憾。喜悦在于,冯江也许不会死了。遗憾在于,连黄泉路上相伴,似乎也做不到?“缘起缘灭,并不由人。有些事,你再想也只是徒增烦恼,何苦作茧自缚?”
岳是非低头看着性命垂危的裴昕,感叹道。他的眼睛,光芒正在渐渐熄灭。像是摇曳在风中的残烛,蜡油已尽,将欲干涸,只剩微末灯芯还在燃着,火苗跳跃,将熄未熄。“冯参将,真好,你不会死了……”裴昕鼓起全部勇气,抬头去看。是冯江对他动的手,也看得懂裴昕眼中的深意。于他而言,确实无法接受,但是人之将死,身为义人,他的良知让他无法再落井下石,所以并未再谩骂侮辱裴昕,甚至看他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怜悯。怜悯落在他眼中,倒像是清亮的光,就像是某种认可。裴昕忽地觉得,死在这倒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他的意识早已迷糊,对于花海也失去了控制,按说花海早就该消失。但岳是非消失之后,其实就是在验证他的想法,包括这花海到底是怎么幻变而出的。凭借他的术法造诣,确实弄懂了这片花海的真相,所以现在的花海,已经不再是裴昕所为,是岳是非还维系着用万火千光树的光芒织就的幻境。沉醉在群花之间,裴昕感受着世界正在变得沉寂,连一向耀眼的万火千光树枝丫上的光芒,也变得黯淡。“如果有来世,真想变作女儿身……”裴昕感叹道,他已经分不清冯江在哪,迷茫的对着空中道:“冯参将,如果我是女儿身,你愿意与我在一起吗?”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的问话,是否真的问了出来。久久的,他没有听到回应,只有呼呼风声吹在耳畔,身子变得轻了起来,越升越高……他的话,终是问了出来。站在他身边的三个人都听见了,但这要冯江怎么回答?只得闭口不言。看着他瞳孔逐渐放大,岳是非反而感慨道:“无论男女,只要身在世上,便会有不可求之事。以为自己能得不可得之物,不过是让自己更加痛苦罢了。何苦来哉?”
说罢,岳是非弯腰拂过裴昕的眼睑,让其双目闭上,倒也免得他落个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