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进入那个梦境中了吗?”
萨托发现自己仍然站在赫莫斯太太家的门口,他下意识伸手去拽连接着屋内的铜质门铃,发出叮咚脆响。不一会儿,赫莫斯太太打开房门,一脸笑容的将萨托迎了进去。“中午好小萨托,我刚烤了些奶油小饼干,你来的正是时候,快尝尝~”不变的赫莫斯太太,不变的厨房,不变的小圆饼干,梦境中的一切按部就班逐步发生。萨托仿佛在看一场不断重复上演的电影,而自己就是电影中的一员。这时,猫叫声响起,萨托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他强迫自己从梦境中醒来,虽然那不是真正的清醒,但他仍然做到了,他做到在梦境中清醒的思考,清醒的作出决定。踩着色彩斑斓扭曲向上的台阶,萨托一步步上至二楼,推开赫莫斯太太的卧室房门,望向那件仿佛出自上世纪的神秘古董衣柜。这一刻,他想到了惨死的家具商人,想到了家具暗格中发现的古书残页,想到了那书页上有可能记录着的神秘信息。“古董家具的暗格中是否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或许这是唯一的线索……”萨托定了定神,伸手将衣柜门打开。这一次他没有理会身后伊芙琳的呼唤,而是动作极快的将那暗门拉开。看到了,他看到那在梦境中散发着血色光芒的暗门内,摆放着几张残破不堪,仿佛是用某种兽皮制成的书页。那是一些奇怪符号排列而成的文字,虽然萨托看不懂,但这并不影响他将那些文字全部记在脑中。书页共有三卷,每一卷都仿佛经过亘古的岁月洗礼。它们边缘缺损,字迹浓淡不一,但还好这是萨托的梦境,他竟然神奇般的将那些符号分毫不落记在了脑中,甚至一些有缺损的符号也被自行连接完整。伊芙琳的呼唤声又一次传来,萨托合上暗门,深吸口气转身对上了那双金色的竖瞳眼眸。今晚的伊芙琳仍然长满了黑短的毛发,那根恐怖的粉色肉管又一次狠狠扎在了他的腹部。萨托无法反抗,闷哼一声倒在地板上,眼睁睁看着那肉管蠕动起伏,像是将某种东西输送进了他的体内。他想要挣扎起身,想要摸向枕头下方的左轮手枪,但伊芙琳的力气出奇的大,他根本没法与之抗衡。等到噩梦中的伊芙琳做完这一切,她爬在萨托身上温顺的像一只小猫,甚至轻咬着他的耳垂轻声呢喃。“枕头下的那把枪我已经帮你放好了,睡吧我亲爱的小萨托,仪式进行得很顺利,艾米莉亚很有希望在明年夏天之前看到她的侄子降生。”
那梦呓般的声音和一波波袭来的疲惫感让萨托眼皮打架,意识逐渐模糊。“不……我不甘心!清醒……给我清醒过来!”
萨托挣扎着用牙齿咬破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不在睡梦中又一次入睡。他努力睁开眼睛,直视着伊芙琳的金色瞳孔,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后者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萨托摸向自己沾满不知名粘液的肚脐,大脑一片混乱,但他仍依据本能踉跄着起身冲出赫莫斯太太的卧室,又跌跌撞撞走下扭曲的木质台阶,冲出房门,来到了大街上。萨托没有在噩梦里继续睡去,没有让一切按照伊芙琳引导的那样发生,今晚的他要做自己梦境的主人。这一刻,他呆住了,他看见了之前每晚梦境中自己都不曾看到的场景。这是赫莫斯太太家所在的玫瑰花街,这里的建筑一栋栋一幢幢似乎与萨托平时看到的没有两样,但它们的轮廓却都发生了转变,变成了既抽象又写实,既虚幻又诡异的场景。然而当萨托看向街道远处时,却发现那些如同水波纹般的道路越往远处走就越加模糊,最后汇聚在地平线处,融合成了一团交织在一起的色块。天空亦是如此,梦境中仿佛没有白天和夜晚的区别,摇晃扭曲的水波纹直冲天际,仿佛连接着一个未知的存在。站在马路上的萨托感觉自己像是置身惊涛骇浪中的一座孤岛,又像是蜷缩在母体羊水中的婴儿。“冷静……这是我的梦境,我不允许别人控制我的梦境,在这里我应该做自己的主宰……”被眼前这一切震撼到的萨托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回身推开大门,在赫莫斯太太略带惊恐的视线中又一次跑回二楼。此时,伊芙琳就坐在赫摩斯太太卧室的床边,恢复了人类的外表。她把玩着鬓角垂下的柔软长发,颇感兴趣的看着萨托。“小萨托,你真让人感到吃惊,你是怎么做到的?在梦境中挣脱我的束缚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萨托的胸口剧烈起伏,他尝试平复自己的呼吸,望向伊芙琳。“你究竟是谁?或者说你是什么怪物?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你往我肚子里注入的是什么鬼东西?”
伊芙琳露出一个妩媚的眼神,用手轻掩嘴巴,仿佛萨托说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有趣,真的很有趣~小萨托,不得不承认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不过虽然你挣脱了梦境的束缚,也看到了我的样子,但那并不代表你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小萨托,你在我来看只是一个合适的容器,一个孕育后代的载体,你肚子里是我们两个人爱的结晶,它会在时间与环境都合适的前提下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到那时你就会当爸爸了~期待吗?”
虽然伊芙琳讲话的时候语气轻松,语调温柔,可萨托却听得浑身汗毛倒竖。“爸爸?你让我一个大男人生孩子?在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东西降生于世的时候,我还有可能活着吗?”
“呵呵呵~”伊芙琳掩嘴发出咯咯的笑声,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小萨托你在说什么梦话?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在我们孩子降生的那一刻,你的身体会从中间爆开,你的血肉会成为它成长的养分,最终与它融为一体。不过你放心,我身为孩子的母亲会把它抚养长大,并且告诉它,它有一个疼它爱它,甘愿为它付出生命的父亲。”
“见鬼……你这个怪物!信不信我醒来之后就朝自己的肚子开一枪!既然我活不成,又为什么让你的计谋得逞?”
伊芙琳收起笑容,直起上身道:“不,你不会那么做,小萨托,跟你住了这么久对你多少也有一些了解,或许你真有朝自己肚皮开枪的勇气,但你舍得自己的妹妹吗?你舍得老祖父洛里吗?哦,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只能去找年轻可爱富有朝气的艾米莉亚来当你的替代品,你们两个有血缘关系,大概率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容器吧?”
“混蛋……你不能那么做,不许碰艾米莉亚!”
萨托猛地向前跨出一步,梦境中的世界剧烈摇晃起伏。他低头看向自己右手,那把泛着金属光泽拥有胡桃木制成握把的左轮手枪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嗯?”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萨托和对面的伊芙琳都有些错愕,而前者几乎没有犹豫,抬手就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妻子。伊芙琳在最初的错愕退去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萨托。她站起身走至萨托身边绕了一圈,丝毫没有被那把左轮吓住。至于萨托,他的手指虽然放在扳机上,但任凭如何都无法扣动下去。他全身犹如被封进了水泥墙中一样,丝毫动弹不得。“我收回自己刚刚的话,小萨托,今晚你带给我的惊喜越来越多,或许我在你的身上还可以做更多的实验……今天就到这里吧,在听见喵的一声猫叫后你就会从睡梦中醒来,忘掉今晚梦境里发生的一切,明日一早吃一顿丰盛的早餐,穿戴整齐,出门去迎接工作,养活我们这一家老小。别忘了,艾米莉亚是那么可爱,老洛里是那么慈祥,你的侦探朋友们也待你不错,如此光明的前途可千万不要轻生啊。”
伊芙琳梦呓一般的话语在萨托耳中忽远忽近来回围绕,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后,远处传来了一声猫叫,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击成了碎片。“喵~”萨托感觉自己周身的束缚为之一松,他又一次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这时,彩绘拼图一般的梦境正在向周围急速分散瓦解,睡梦中的伊芙琳也消失不见。但萨托却没有按照对方预想的那样从睡梦中醒来,只见他大吼一声,极力张开双手,想要将那些变做拼图的梦境重新组合在一起恢复原样。“不许醒……这是我的梦境,没人能够控制我,我才是自己梦境的主宰!”
萨托小声自语暗示自己集中精神,努力控制崩塌瓦解的梦境。然而下一秒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原本破成了无数碎片的彩色梦境,像被摁下了退回键的电视节目一般,按照原先的途径飞速倒退,拼接组合。赫莫斯太太的卧室,仿佛来自于上世纪的衣柜,厚重的流苏窗帘,窗外的玫瑰大街,佝偻着身体的银发老太太,一切的一切,除了伊芙琳全部恢复如常。萨托看着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梦境,内心激动不已。“做到了……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