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忽然,一声呼喊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江宁转身看去,却见是周颂骑着快马奔来。 看他模样,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禀报。 “希律律!”
周颂拉住缰绳,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对江宁行礼道: “大人,北疆急报,鞑靼南下,袭击九边重镇。”
江宁顿时皱起眉头:“走,回我府上细说。”
他知道事情紧急,不敢耽搁,连忙与周颂回到家中的书房。 贺玉瑶见他没有让自己掺和的意思,进了府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到底怎么回事?”
江宁急不可耐道。 “刚刚收到北疆内厂番子传来的消息,鞑靼小王子,连同火筛亲率骑兵八万,南下寇边,突袭了大同府。 大同府总兵黄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只得收缩防线退守。 鞑靼已是攻破了数座边境堡镇,兵锋直抵朔方。 江宁踱步了一阵,面带忧色道: “情况不容乐观啊。黄雍所部并大同军兵加起来,还有多少人马?”
“尚有五万余人,只无奈要分兵把守各处城池,兵力依旧捉襟见肘。”
周颂顿了顿,接着道:“而鞑靼一改往日分兵袭击劫掠的策略,集结重兵猛攻一处。 除此之外,还派了上万骑兵于四处拦截袭扰各地守军,使得支援迟迟不能抵达,情况已是危如累卵。”
江宁沉吟了一阵,忽然让人拿来堪舆,道: “周主事,你且将鞑靼兵锋的具体指向,以及现在大同各处状况,对着地图好生与我说说。”
“是。”
两人这一聊,便径直聊到了第二天的黎明。 就连当日的晚饭也是李芸儿差了丫鬟送到书房来吃的。 江宁长舒出一口气,不顾浑身的疲累,叫上十余番子,便冒雪打马纵向京城。 虽然此时烽火大抵已经传到了宫中,但却难以知晓情况已是危急之至。 他要把情况说明,让朱厚照与群臣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早早派出援兵。 只是江宁没想到,等他抵到京城时,却发现到现在城门都依旧紧闭。 “来人止步!今日城门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内厂提督江大人,快快打开城门!”
不等江宁开口,便有番子高声喝道。 城上的守将听了,大惊失色连忙跑下女墙,命人打开城门走了出来。 “下官见过江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何故大锁城池!”
江宁抓着缰绳冷声道。 “回大人的话,昨日刘瑾刘公公将以刘、谢二人为首的四十七人打为奸党,李首辅旋即带着百官于午门聚集抗议,希望求见陛下。 说是已经跪了一个晚上。 而刘公公怕惊扰陛下,便下令封锁城池,又让东厂阻百官于宫外。”
江宁眉头顿时皱起。 这刘瑾也太胡来了。 怕是因为他上书的改革新政遭到了群臣反对,开始报复了。 其中说是以刘健和谢迁为首的一群人,但里面应是还混杂了不少反对他的官员。 不然决计没有四十七人之多。 而如此株连之法,自然会吓到百官,他们不抗议才怪。 念及此处,江宁当即带着人冲进城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宫门前。 却见天上雪花飘零,宽阔的广场已是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其中有数百道被白雪覆盖的身影,正跪在地上,悄无声息。 而外围,更是有好几百个东厂番子将广场团团围住,持刀而立。 江宁当即翻身下马走过去,随手从雪堆里拉出一个人来。 看服饰,应是个六七品的小官。 只见他脸色苍白,甚至冻得有些青紫,紧闭着眼睛,看着是昏厥过去了。 好在呼吸还算稳当。 “快,救人!”
江宁招呼手下十几个番子将昏厥的官员统统拉出来,送到一边安顿。 “谁敢在此作乱,想造反不成!”
这时,一个东厂档头大踏步走了过来。 “造反?!本官相救这些朝廷栋梁,国之柱石,便是造反了?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官扣如此大的帽子?!”
注意到动静,还没晕厥过去的一些官员,纷纷艰难地转身,看着江宁的眼神中带着诧异和惊愕。 档头原本正要发怒,而在看清江宁相貌后,连忙屁滚尿流地跑过来跪在地上: “下,下官见过江大人。 下官不知是大人当面,口出狂言,还请大人绕过这一次。”
“哼!”
江宁一甩袖袍,喝道:“愣着做什么,叫你的人去烧热水,将诸位大人尽数救起。”
“大人,这,这都是谷公公之命,下官不敢违拗啊。”
“谷公公那边自有本官分说,你现在的任务,便是将大人们救起来。”
听得这话,档头连连点头,招呼手下番子开始救人。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身影忽然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虚弱道: “江大人,若是刘瑾不能收回将刘公、谢公等人打为奸党的旨意,我等百官纵使跪死在此处,又有何妨? 其祸乱朝纲,肆意排除政见不同的异己者,若是被他得逞,我大明朝堂,日后岂非随意便能行株连之事了?”
江宁听到声音,连忙走过去,却见正是昔日与他发生冲突,嫌隙甚大的王鏊。 这老头儿虽然顽固不化,传统板正,但品性还算可以了。 至少放得下面子,主动与江宁说话。 而随着他话音落下,又有周围的数十官员齐声附和。 衣服誓不罢休的样子。 江宁摇了摇头,走到最前方,在人群中找到须发皆白白雪掩盖的李东阳来。 他手上还紧紧攥着一条黄绢,应是刘瑾颁布的那条旨意。 “李老大人。”
江宁轻唤了一声。 “江大人?”
李东阳眼皮动了动,艰难地站起身。 江宁连忙扶住,道:“老大人为何不进宫劝谏,偏要带着百官在此处久跪?”
李东阳叹道: “今日陛下称病罢了早朝,我等又如何进宫面圣? 无奈之下,老夫只得使了这个法子。可没想到,如此架势,依旧不能叫刘瑾收手。”
江宁心中暗恼。 他坐观外廷与内廷相争,原本想着趁机渔利,没想到这刘瑾那么厉害,连李东阳束手无策了。 要是外廷被干趴下,他还如何实行计划。 如此想着,江宁道: “老大人啊,此时边境危急,已是顾不上这许多了。 若是老大人信得过江宁,便让我出面与刘瑾分说,定叫他就此罢手。”
李东阳闻言一愣: “昨日有烽火传到,我等只当鞑靼如同往常一般寇边袭扰。 怎么,情况很危急么?”
江宁大致将军情说了一遍。 听得八万骑兵南下,连克数城,李东阳哪里还立得住,身子晃了晃后,道: “既如此,还请江大人去与刘瑾说项,此处便交给老夫了。”
说着,他将黄绢交给江宁,对着群臣大喊道: “诸位,江大人已答应会面见陛下上禀此事,还请诸位赶紧回去,将养身体,好生于衙门办公。 此时鞑靼南下,情况危如累卵,我等切不可就此倒下。 大明国势,还需诸位的帮扶啊!”
百官闻言登时大惊。 他们自是不会怀疑李东阳的话,连忙互相搀扶着起身,各自打道回府。 江宁告别李东阳,紧赶慢赶地走到暖阁。 而刚要进殿,便听得苗逵和张永在齐声相劝刘瑾收敛一下,不要把这件事情闹得太大。 马永成却反对道: “昨日我等刚向陛下请来旨意,说是要好生对外廷立个威。今日却要收手,你让咱们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刘瑾也点头道: “马公公说得极是。瞧着吧,那群掉书袋的文官称不得多久的,顶多中午啊,就该回去了。 只要没冻死人,这事儿啊就闹不大。”
虽是如此说着,但他的眉宇间还是浮现出了一抹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