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出得帐中,眺望山下,发现此时鞑靼骑兵已经攻至山下,大部人马已退守山腰。
山脚处,只剩下许泰亲自指挥将士用火炮轰击鞑靼军阵。 只听雷鸣般的炮声隆隆,数不清的火光砸到鞑子密集的铁骑阵型中。 真是轰了个人仰马翻,血流如注。 更妙的是,许多战马由此受惊,使得鞑子出现了一定的混乱,攻击速度大为迟缓。 江宁紧握着拳头,眼睛眯起,死死盯着山下的战况。 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杀伤多少鞑子,而是拖。 只要拖到援军到来,一切危险自然消解。 “开炮!”眼看鞑子骑兵再次聚拢汇合,悍不畏死地冲上来,许泰拔剑遥指,高声大喝。 而因为鞑子冲击的距离已经很近,他甚至不惜把备用的三十门火炮一齐搬了上来,猛烈轰击。 而造成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的。 鞑子死伤的数量远超前几次炮击。 这不仅是因为炮多了,更是因为他们的密集阵列冲击得太过靠前,一定程度上发挥了火炮的最大功用。 两种因素糅合之下,达到的又岂是简单的翻番效果。 “该死的汉狗!”
小王子坐镇中军,眺望着先锋部队死伤惨重,心中一阵滴血。 这可是他精心遴选出来的最精锐铁骑,而且还是他的嫡系,不是其他部落那些杂牌。 为的就是突袭明军,打他个措手不及,第一时间便搅乱他们的阵脚。 没想到这次还没近前,便伤亡甚众。 但是小王子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他没有回头路的,只能不顾一切将白登山攻破。 只要达成这个目的,他在草原上的威望就会空前高涨,彻底超过满都海那个老太婆。 同时稳住即将因为后方大乱,成为一盘散沙的人心。 没错,小王子已经收到了明军突袭草原的消息。 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反倒隐瞒了下来,为的就是集中全力杀掉大明天子。 所以于现在的他而言,就算人都死光了也是值得的! 随着最后一轮炮击落下帷幕,鞑子骑兵终是冲到了山脚下。 许泰当即带着所有人马撤到山腰,依靠早就筑好的防守工事坚守待援。 “勇士们,杀光明狗!”
小王子麾下悍将哲布亲自带着近万鞑子黑压压地冲上山去。 “放!”
许泰一声令下,便见漫天箭雨射出,又有尖锐无比的标枪混杂其中。 “啊!”
一时间,鞑子的惨叫声、哀嚎声不绝入耳。 但他们的骑射也不是易于的。 一边纵马一边射击,明军将士的伤亡也在不断上涨。 江宁站在山顶,忽然将目光放到了山腰战场的一处缺口。 那里是防守的薄弱点,鞑子的攻势又格外猛烈,眼见有摇摇欲坠之势。 “阿古拉!”
“江大人吩咐。”
“你即刻率领朵颜三卫支援右侧山坡防线,不可放一兵一卒上来。”
“是!”
阿古拉当即下山,点齐五千铁骑支援缺口。 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雅若蹙着柳眉道: “江大人,请问你们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要是再这样下去,不仅你们明军,我族的骑兵也要全军覆没了。”
江宁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 “雅若姑娘何必着急?本官此前安排的伏兵离此处较远,又多是步兵,自然来得慢些。 毕竟要是埋伏得近了,恐被小王子探知,如此岂不是前功尽弃。”
此时,江宁的心中正寄希望于杨一清快点率部驰援。 毕竟大同被火筛牵制,想要有援兵可谓是难如登天。 雅若撅着小嘴儿道: “真的吗?仗都打成这样了,援军还不到,未免太危险了吧。 我刚才想了又想,觉得按照你们明人的性子,实在是不像会把皇帝作为诱饵,置于险地的样子。 你刚才是在诓骗我父亲对吧,其实压根就没有伏兵?”
江宁听罢,眼中闪过一道杀意。 这里是悬崖峭壁,周遭又都是自己人,只要把她一刀结果,再丢下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介时说她自己不慎跌落悬崖就是了。 似是察觉到了江宁的心思,雅若当即退开几步,警惕道: “你是想杀我?那看来我刚才说得没错。 不过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不会告诉父亲的。 毕竟现在阿古拉已经被你派上去了,我们想要倒戈实在是太危险了。 弄不好还有被你提前杀掉的风险。 说起来,此时的帐中已经被你叫人控制起来了吧。”
江宁有些愕然,好半晌才笑道: “还是那句话,雅若姑娘真的很聪明。 来日,你会感谢你今日做出的正确决定。”
他对这个蒙人女子的欣赏更添了几分。 “哦?江大人倒是惯会说好听话。 你就那么确定我们今日一定能得救?”
“当然,还请姑娘拭目以待。”
说罢,江宁下令点燃狼烟,向白登山附近所有关隘城池传讯告急,让他们集结兵马来援。 哪怕是用人命填,也要守住白登山! 大同城下。 火筛看着高大坚固,青砖黑土修筑而成的城墙,狠狠地抽了几下马鞭。 他之前兴冲冲地率军来攻打北门,以为有内应,轻而易举就能将大同攻破。 然后杀将进去,吃肉喝酒,肆意劫掠,享受汉女。 可没想到叫了半天门都没反应,反而是一拨又一拨的漫天箭雨。 “该死的达延,竟敢蒙骗于我。 明人叫你小王子还真是叫对了,活该你一辈子活在满都海阴影之下!”
火筛只能将此归咎于是小王子骗了他,好为他拖延住大同守军。 但事已至此,来都来了,他也不好撤走,只能硬着头皮苦战。 猛攻了大半个时辰,却依旧没有半点破城的迹象。 城墙上。 周南与严云站在一起,明明吹着冷风,额头上却满是渗出的细密汗珠。 “火筛的攻势越来越猛了。 他足有万五千人马,而城中重兵都集中在长城防线,只六千余守军,该如何去支援陛下啊!”
周南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升起一阵狼烟。 “不好,是白登山告急! 这定是江大人叫人放的,说明此时情况已危如累卵,援军不能再拖了!”
周南看着下边蚁附攻城的鞑子,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看向严云道: “严总兵,依本官看,我们还是暂时放弃大同,率部驰援陛下吧! 只要陛下平安无事,待得杨将军率兵一到,想要夺回大同易如反掌。”
严云猛地抬起头道: “什么?可是城中的百姓怎么办? 鞑子一旦进城,等待百姓的只有杀戮和死亡! 不行,我不同意! 本将乃大同总兵,有守土安民之责,岂能抛弃百姓坐视他们被鞑子杀戮!”
周南双目赤红道: “那陛下怎么办?陛下若是有事,到时候有灾难的是整个大明,是亿万黎民百姓! 本官是大同父母官,你以为我想抛弃他们嘛! 可如今只能二者选其一了!”
严云狠狠地砸了一下拳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只听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传来:“不可驰援,必须坚守大同!”
“代王殿下?”
只见一向雍容的代王身披甲胄,带着家将侍卫走上了城墙。 “我大同守军尽是步卒,若是就此撤离,非但不能起到驰援之效,反倒会被火筛麾下铁骑追上。 大军难以招架,必然覆没。 介时大同非但不能保住,火筛还可挟着大胜之威增援小王子。 白登山情形势必更加危急。”
代王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两人近前,杀气凛然道: “本王身为大明的攘夷塞王,自有节制边境诸军大权。 自即时起,大同一切战事由本王亲自指挥,谁敢有异议,杀无赦!”
“王爷!”
周南两人齐齐惊呼。 代王是攘夷塞王不假,有节制诸军之权也不假。 可那都是洪武年间的事情了。 自靖难以后,哪个藩王敢明目张胆染指兵权,只是有个名头罢了。 代王眼中满是坚定。 他知道战后很有可能会被皇帝难看甚至处置,但他没有办法。 代王府扎根大同百年,这里是他的家,他断然不可能坐视大同城破,百姓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