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姜洛由宋氏陪着去了客院看望宋明轩。姜洛先就吓了一跳。不过半天一夜的功夫,宋明轩竟是换了个人似的,脸色苍白不说,嘴唇也是乌青的,他的一双眼睛空洞洞的,一丝属于年轻人的精气神都没有。见宋氏和姜洛来了,原本正半倚在床上的宋明轩作势要下地,却因为手脚无力差点跌到地上,宋氏几步上前,一把按住了他。宋氏道:“你躺着就是了,何必这般见外。”
正如宋氏所说,宋明轩一副心虚的模样,眼神闪烁着不敢与姜洛对视。宋氏问候了几句,就留下姜洛和宋明轩单独说话,姜洛心中感慨,一时竟然就不知道从何开口了。宋明轩低着头闷声道:“表妹,对不起。”
姜洛问道:“表哥,你做了什么要对我赔不是?这一声‘对不起’,是因为吴亦薇,还是因为你自己轻生?”
宋明轩别过脸,半天一言不发。姜洛并不是要质问他什么,只是恼他小小年纪,居然就要放弃性命,姜洛实在是无法理解。姜洛道:“表哥,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往后再遇到难处,你也要这么轻易地寻死么?你有没有想过舅舅舅妈,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有个好歹,我和我的父母,怎么对舅舅舅妈交代?”
顿了一顿不见宋明轩回答,姜洛继续道:“还是说,表哥是怨了我,想让我的下半辈子都在懊悔愧疚中度过?表哥自己不想活了,也要我们这些人都不好过,要我们日日夜夜都在煎熬?”
回应姜洛的,是一声压抑的啜泣。姜洛一惊,抬头去看宋明轩,只见他背对着自己,肩膀正在抽动,竟然是哭了。姜洛心中涌上了一阵难以言说的难过。她从幼时就和宋明轩常在一处,从未见过他如此低落。宋明轩家里富贵,祖父祖母慈爱,父亲母亲关怀,是个从不曾经历过坎坷的少年,姜洛印象中的表哥阳光明朗,她怎么都没有料到,不过是一个吴亦薇,就让表哥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姜洛垂下眼睛,不由得自责起来。是自己做错了么?在宋明轩第一次吐露烦恼时,假如她帮他想办法,和他一起赶走吴亦薇,是不是就没有此刻这个局面了?可是,她不甘心啊!她即将和宋明轩定亲,他们两个往后是要共度一生的,她期望宋明轩能变得强大,能够替自己遮风挡雨,似吴亦薇这般的事情,怎么能由她来解决?姜洛心绪起伏,涩声道:“表哥,你别哭了,舅妈已经在路上了,在她到来之前,你总得养好身体,否则……我怎么面对舅妈?”
宋明轩慢慢转过头,一双含着泪的眼睛盯住了姜洛:“表妹,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从前?姜洛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自然是愿意的,没有什么定亲的事,没有吴亦薇来搅和,他们只是单纯要好的表哥表妹。姜洛笑了笑:“你先要养好身体打起精神来,表哥,不管从前还是以后,你都是我的表哥,永远不会变的。”
宋明轩的眼里现出一抹光亮。姜洛心中明白,宋明轩这般不经事儿,是再受不得刺激的,她往后都得小心地顺着他,直到舅妈来了才算妥当。宋明轩道:“表妹,你还在生气吧?否则你为什么坐得离我这样远?你坐过来不行么,我想和你近一些说话。”
姜洛进了屋子里后就坐在了床对面的椅子上,此时听宋明轩这样说,她就站起来,坐到了床边的锦杌上。宋明轩道:“我还以为,你再不肯理我了,我那一刻万念俱灰,真的是不想活了,表妹,我从七岁起就知道长大了是要娶你的,如果这个心愿不能达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没有你,我这条命不要也罢……”姜洛已经想好要顺着宋明轩,只是她自己心里就乱糟糟的,这时候突然就觉得有一丝腻歪。宋明轩说着直起身要来拉姜洛的手,姜洛一愣,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故作不知地捋了捋头发。宋明轩的手就抬起来,也向着姜洛鬓角的碎发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