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东宫,这一回与前两回的情形不一样,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但见到姜洛居住的夙澜院,她竟是吃了一惊。前头领路的侍女说道:“夫人你看,这就是夙澜院,是离太子殿下的寝宫最近的院子。”
宋氏停下来,仰头看着那翻飞的屋檐,干巴巴地问道:“离太子殿下的寝宫最近,不该是将来太子妃的住所么?”
侍女天真地点头:“我听周总管说过,的确是这样。”
见宋氏神情恍惚,侍女笑起来:“夫人不必担心,打从年前皇后娘娘就张罗着给太子殿下选妃,就先把夙澜院翻修了一遍,姜姑娘住进去是什么都不缺的,还有,那边儿的院子是打算给吴侧妃的,是同夙澜院一个时候修葺的。”
侍女顿了顿,感叹道:“只是人各有命,吴侧妃福薄命短,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居然也生了变数。”
那个时候,吴侧妃几乎是满京都闺秀羡慕的对象呢。宋氏抿抿嘴,看着面前十几岁满脸单纯的侍女,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是太子心善,允许姜洛住在东宫,无论如何也不该住进夙澜院。宋氏的轻松烟消云散,一颗心变得沉重无比,待到了姜洛面前,她只能强忍心思扬起了笑脸来。姜洛见到母亲自然是欢喜的,她虽然精神不济,仍是拉着宋氏说话,吃了两块宋氏亲手做的点心。宋氏忍不住把屋里屋外都看了一遍,看过之后愈发心惊。宋家豪富,宋氏自小是金银堆里长大的,可是这夙澜院,其陈设布置仍是叫宋氏惊讶,她惊讶的不是家具的贵重物件儿的精巧,而是细节上的用心考究。这院子是修葺过,可是眼下太子妃人选未定,不可能把床上挂了帐子铺好被褥吧,不可能在椅子上放了软垫儿吧,不可能在花瓶里插上名贵的鲜花吧,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总得有人要住进来才能布置。况且,这些被宋氏注意到的东西,样样都价值不菲。便是太子大度,舍得叫姜洛住进夙澜院,也不该吩咐下人把屋子布置的这样考究,换句话说,没有太子的首肯,下人也不敢随意拿出这些东西给不重要的人使用。这院子里的一切,都说明了太子的用心。宋氏暗暗忍着心惊,见女儿似乎无所察觉,便只能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春桃道:“夫人,今早傅老先生来给姑娘把脉,说姑娘恢复的不错,再有五六天就能家去了。”
宋氏脸上露出喜色:“那太好了。”
正说着话,几个侍女鱼贯而入。当先的一个上前福身道:“夫人,姑娘,这是厨房刚做出来的点心,请你们趁热用一些。”
她说罢指挥着其他人,将点心一一摆放妥当。宋氏看着摆的满满当当的十几样点心,错愕道:“这么多?”
她心疼女儿,也不过是带来了两样姜洛爱吃的点心。领头的侍女道:“周总管交代了,姑娘才刚好,正该多吃多睡,一会儿我再给姑娘送燕窝来。”
姜洛忙道:“不用了,劳烦姐姐告诉厨房,我实在吃不了这么多。”
侍女笑道:“哪儿能叫姑娘真的把这些都吃下肚子里去呢,不过是我们不清楚姑娘的口味,就想着多做几样儿,姑娘别急,挑着可口的吃一点就好。”
宋氏搀着姜洛下地,走上前去看那些点心。宋氏不禁汗颜,这些点心做的极其精细,散发着甜香的味道,比她做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宋氏不差银钱日子过得讲究,禹阳侯府有好几个专门做点心的厨子,只宋氏爱女心切,这才亲手下厨做了两样,平素不沾阳春水的人,手艺自然算不上多好,此刻与东宫侍女们拿来的相比,就有些相形见绌。姜洛拿起一块点心来,看了看就放下了,对宋氏和春桃春杏道:“送来了这许多,原封不动地拿回去也不好,母亲,不如你和春桃春杏吃一点儿。”
宋氏哪儿有胃口,就叫春桃春杏去吃。姜洛笑道:“母亲,还是你做给我的最好了。”
宋氏道:“洛儿,你只管放宽心养身体,别想着这是东宫就不敢吃用,你快些好了,才能早点回家去。”
宋氏已经想好,等接回姜洛,定要给太子送一份厚厚的大礼,虽说太子不缺什么,可她也没有别的方式来表达谢意。姜洛道:“傅老先生早晚来诊两回脉,我问过他,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他却只是含糊其辞,母亲,你跟我说句实话,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洛变成白猫时,一心只想复原后离开东宫,从此再不和太子牵扯,谁知自己已经好了,竟然还要留下。春桃春杏不明就里,只有母亲,能告诉她太子的态度。宋氏闻言不免暗叹,女儿这样聪慧,她察觉到的异样,女儿也一定能感觉得到。宋氏道:“太子殿下没有说什么,都是傅老先生,说是为了你的身体好,最好能够再留几天,我想着,傅老先生已经那样说了,若太子开口撵人,就显得不近人情了,或许对太子来说,这只是无所谓的事情。”
见姜洛沉默,宋氏道:“左右咱们家已经欠了太子的人情,也不差这一回,洛儿,你千万别胡思乱想,身子才是最要紧的,等你好了,咱们一起想想,怎么把太子的恩情还了。”
姜洛只是摇头。母亲不知实情,太子为她不惜吃下毒药,不惜割肉放血,这种种,该怎么还?宋氏离开时,悄悄拉过春桃问道:“洛儿昏睡的时候,还有这两天,太子有没有亲自来瞧过她?”
春桃摇头:“殿下极其守礼,并未单独瞧过姑娘。”
至于为了抓白猫进来的那次,当然不作数。宋氏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