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就是清理他身上的所有伤口。自然就包括他脸上的旧伤。毒素清理了之后,他脸上的伤口也会慢慢愈合。阮锦宁已经在着手制作祛疤膏了。知道阮锦宁问的是和陆青时反目的事情,裴云之语音淡漠:“不听话的手下,若是换做旁人,早就杀了了事。”
他还能留着他们性命,甚至让他们说出一通痛心疾首的斥责话语之后负气离去,已经相当仁慈了。不听话的手下,要来何用?阮锦宁没有再说什么。陆青时和红衣会反目,从表面上看是因为她,但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却是他们开始对主从的关系产生了质疑。一个瘫在床上、无法自理的主子,没有高高在上的权柄和光环,于是他们开始放肆了。尽管他们的内心觉得他们依旧对这个主子心存敬意、甚至是为了这个主子打算,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可若是裴云之没有受伤呢?若他现在还是高高在上厉王,红衣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的权威吗?陆青时敢负气离去吗?陆青时离开前的那些话,好似是在掷地有声地扔到了裴云之的脸上,明晃晃地告诉他——既然你愿意为了这个刚刚相识不久的女人苛待出生入死的手下,那别后悔。还是那句话。若裴云之没有受伤,陆青时敢吗?若裴云之现在还是勇猛无双的厉王,别说他是为了王妃惩治不听话的奴婢,就算只是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妾甚至是没有名分的女人处置手下,也没有人敢开口质疑什么。一日后,阮锦宁开始治疗裴云之的手筋和脚筋。又过了半个月,薄司监忽然造访。薄司监依旧带着向大人,只是今日没有一个呱噪不已的吴夫人了。向大夫拎着药箱进了屋,薄今时也要进去,阮锦宁眉梢一动,没有阻止。裴云之的手腕、脚腕和膝盖上都包裹着纱布。向大夫放下了药箱,坐上了盼儿一早就准备好的凳子上。阮锦宁微微眯眼,正在思索如何开口吸引薄今时的注意力,薄今时忽然转身。彼时,她就跟在她身后两步开外的地方,没能及时停下脚步,险些撞进他的怀里。她及时刹车,头上的步摇因为突然的停顿而剧烈晃动起来,打在了他的胸口,反弹回来的时候险些抽到她的脸上。就在金色的叶片的凉意已经扫到面颊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出,挡住了冰冷贵重的黄金。那纤细的手指离得很近,阮锦宁一垂眸就能看到如白玉一般无暇的肌肤,就连关节间的褶皱都很漂亮。不知为何,阮锦宁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适合做标本。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奇特的想法,阮锦宁后退了一步,只见那人满脸歉意:“是下官唐突了。”
与此同时,向大夫掀开了裴云之的衣袖,只见光洁的手腕上骨头都快要突出来,几乎快要挂不住肉。片刻后向大夫收回手,一脸悲天悯人道:“王爷放松心情,多吃点好的。”
裴云之没有说话。向大夫没有得到回应,疑惑地抬头看去,只见那人死寂的眸正一瞬不瞬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他不解,也扭头看去。从向大夫的角度,只能看到薄今时的一个背影,以及王妃的一点晃动着的金色步摇。俩人挨得很近,薄今时低垂着头,屋内的人看不见他的表情。越是看不见,就越是浮现连篇。“薄司监。”
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放肆。”
薄今时似乎才意识到与王妃的距离有多不妥,后退了一步,而后抱拳弯腰一礼:“王妃,得罪了。”
阮锦宁:“……”本来吧,他们之间根本没什么。但薄今时这一通骚操作下来,搞得好像刚才俩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阮锦宁心道这人白瞎了一张菩萨一般的温润容颜和桃花般深情的目光,一颗心却是黑的,估计心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针眼。“薄司监说的哪里话?”
阮锦宁故作不解:“你难道做了什么对本王妃不利的事情?”
薄今时:“……”他喜欢装,她却偏不让她如愿。正所谓天然克腹黑。虽然她不是天然呆,但只要她足够“单纯”,他那些龌龊算计就发挥不了作用。阮锦宁又道:“薄司监你怎么突然停下了?莫不是想起有什么公务还没做完?”
她叹了口气:“薄司监日理万机,日后给王爷把平安脉这种事情就不要亲自过来了。这次是本王妃反应足够迅速我们二人才没有撞上,可若是本王妃反应迟钝一些,我们撞到了一起,我们是都知道彼此只是无心之失,外人却不这么想。届时,我们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好看的脸上满是真诚。薄今时那些拐着弯儿的想要让人把他们凑到一起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这时,裴云之的声音响起:“爱妃,薄司监红颜知己无数,你莫要和他走得太近了,免得被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