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天气晴好,诸事皆宜,其中嫁娶最盛。许府门前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好不热闹。新娘子情况特殊,没有娘家,在许府打扮妥当之后,提前坐轿辇离府出城,新郎官到了吉时敲敲打打的出城迎接,把新娘子又给接了回来,迎进了门。新郎官模样俊朗,一身大红西袍,更是风度翩翩,气度不凡。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不就是如此,嘴角险些都笑歪了去。更让百姓们纷纷侧目的是,新郎官的肩头上,还站着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老鹰,那老鹰模样看得十分精神,还有几分吓人,可瞧着却跟新郎官十分亲近。大家不觉纷纷议论,这新郎官带着一头老鹰迎亲,不怕把娇滴滴的新娘给吓坏了?奕承听到这些议论,只在心里腹诽,看着娇弱的人就一定娇弱吗?无知的人类,只会被表面现象所迷惑!踢轿门,过火盆,相携入厅堂,拜天地,最后送入洞房,一系列程序走着,许母坐在上首,终于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最后女儿好生劝慰,她才收住了。新郎新娘进洞房喝合卺酒去了,许母便开开心心地开始招呼起了宾客。头上顶着厚重的头饰,还盖着盖头,妙妙顿时束手束脚,连走路都不会了。许柏羽牵住了她的手,小心地牵引着向前,妙妙觉得一股熟悉又奇异的气流一下行遍全身,她手动了动,解脱开他大手的束缚,转而与他十指相扣。许柏羽的手明显顿了顿,旋即,他用更大的力道,把她的手紧紧的握住。新郎新娘这样的小动作,就算是有宽大的袖子做遮掩,也逃不过一众人的法眼,一个个都禁不住掩嘴笑。许柏羽拿着一杆红绸缠绕的乌木镶银角的称,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红艳似火的大红盖头。妙妙只觉得一阵光亮,眼前便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抬眼,正与他的眸光对在了一起,几乎是下一秒,妙妙便垂下了头去,脸颊一阵热辣辣的,不知道早上擦的那一层厚厚的白粉有没有把那朵红润遮下去。许柏羽的眼眸深邃,直直的望着眼前的人。她身着明艳的凤冠霞帔,乖乖巧巧的垂首做着,就像外头那娇艳的桃花,灿烂又美好。脸上的白粉很厚,他却觉得,无论怎样都好看。“哎哟,新郎官可别光顾着看了,这新娘啊跑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看,现在可该喝合卺酒了。”
那喜娘笑着打趣,她这话一下把许柏羽的那些堂嫂弟妹们都给逗笑了。而两个被打趣的人都禁不住面露赧色。一个红漆木描金荷花小圆茶盘中放着一对鸢尾纹白瓷小酒杯,用一条红绳系着,两人各持一杯,凑到杯前,两人的脸已经贴得极近,近到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妙妙看到男人清隽英挺的下颌,不觉心头一跳,又红了脸。就在妙妙慌忙把目光移开后,许柏羽的喉结不自觉的动了动,感觉身体里邪恶的小魔鬼又要复苏了。礼成后,耳根子的那股热意才稍稍退了去。许柏羽被喜娘请了出去,新郎官可不能在这瞎耗着,得出去招待宾客才行。临出门前,许柏羽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许若灵怕妙妙饿了,更担心她跟自己的那些堂嫂们不熟,说不上话,便让丫鬟端了些吃的进来,便瞧见自家兄长这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也跟着揶揄了句,“哥哥且放心,我们不会把嫂子给吃了的。”
满屋子的人都跟着笑了,许柏羽的耳根子都红了,赶紧加快脚步走了出去。妙妙想放松放松,但是这满屋子自己没见过几回的人在这杵着,她也就跟着不敢动了。那些人都是从黔地老家赶来的,个个挂着和善的笑,妙妙也扯着嘴角对她们笑着,反正成亲前的教习嬷嬷交待过了,这天可不能摆不好的脸色,得喜喜庆庆的才好。一个妇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见许柏羽走了,就上前拉住了妙妙的手,一个劲的夸赞:“长得可真水灵,真真是漂亮,可比前头那个漂亮多了。”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滞了一下。许若灵赶忙看了妙妙一眼,又瞪了那人一眼,那妇人也赶紧笑着打圆场,“瞧我这张嘴,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替以前的事做什么,眼前人才是最要紧的。”
许若灵有些压不住气了,这说话夹枪带炮的,还当人是傻子听不出来呢!许若灵正要发火,妙妙却先开了口,她脸上神情如常,格外认真地说:“我当然比前头那位姐姐漂亮,夫君早就告诉我了,不用这位嫂嫂转达。”
她坦坦荡荡的话顿时让那位妇人面上臊了一下。其他堂妯娌们也赶紧插科打诨的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转而卖力的夸赞起许柏羽来,什么丰神俊朗,少年英才,什么爱民如子,政绩超群,什么温文尔雅,知礼有度。妙妙听了,不带半点谦逊的尽数受下,“是呢,这些我都知道。”
她这么不带谦虚的,众人都不知该怎么接话,心道,这新娘子可真直爽。大家聊得也差不多了,那些个妯娌们也不好在这儿多待,便都退了出去。她们一走,妙妙可算是放松了,一秒钟原形毕露,伸手就把头上的玩意儿摘下来,没了那沉甸甸的玩意儿,她总算是放松了下来。许若灵走到她跟前,跟她并排坐着问道:“方才那些人说的话,你可介意?”
“头位夫人的事吗?已经不介意了。”
已经不介意了?那就说明,以前是介意的。“为什么?”
许若灵不禁问。“以前啊,我是听下人提起过。虽然我知道前头有个夫人,但刚听下人们议论起,还是会介意,会不开心。于是我就偷偷地找丫鬟们打听过,她们开始不敢说的,我用药粉吓她们才让她们开口。听过了之后,我心里就没有介怀了,反而对她有了怜惜。”
妙妙声音低了些,“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公婆不喜,夫君对她也淡淡的,没有爱情。可是反观我呢,婆婆对我这么这么好,你对我也这么这么好,夫君也……也对我好,我什么都比前头那位好,她人都已经不在了,我还有什么好介怀的。我既然要嫁给夫君,就要接受他的一切。就像夫君,他也接受我的身份,我的粗鄙不懂事,接受我的一切。”
许若灵听了这些,眼眸中顿时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闪现。她没想到妙妙竟然会在暗地里想这些。她,真的成熟了。爱情,有时候会让人变得白痴,有时候,却会让人慢慢成长。